容虞说的认真,琉夏却不知这其中深意,只当是她的随口安慰罢了。
郡王府是吃人的恶魔,在这样一个外表极尽繁华的王府里,根本难以窥到一丝一毫的良善。
地位决定命运,姑娘是命苦的人。
…………
跪了将三个多时辰,容虞不止是膝盖,就连小腿都呈着一片不正常的青紫色,沐浴完换了套干燥的衣服,琉夏便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小瓶药膏。
容虞半躺着靠在床头,旁边是被撑开了的木窗,没有下雨,但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琉夏蹲在床边,正细致的给她抹着药。
“琉夏。”
琉夏一顿,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容虞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看不出什么情绪:“房里的眉黛受潮了,很难闻,你一会再去买一盒,那个口脂颜色不好,你去买个颜色深些的,桌上的木匣子有钱,如果有剩下的钱,你看看你自己需要什么自己买。”
琉夏有些诧异,仰起头看向容虞,问到:“姑娘不是向来不用这些吗,怎么突然要买这些?”
容虞没出声,琉夏也习惯了容虞这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噤了声继续帮容虞涂药。
静了半晌,就在琉夏以为姑娘不会理她的时候,才听容虞轻声答道:
“因为我明天要去见他。”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琉夏知道,外人说容虞生性浪荡是假,自甘下贱这是假,唯有痴恋奕王府沈映是真。
中午的时候出了太阳,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
云徊楼是上京城里最大的酒楼,那儿的姑娘最美丽也最干净,饭菜更是上京城一绝,没点身份的人根本就进不去那里。
容虞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轻轻的扫了几笔眉黛又上了点口脂,带了个遮脸的围纱,便从郡王府出去了。
“你说你何必呢?你那么缠着他也没什么用啊,人家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你就是脱光了站他面前,他也不一定多看你一眼啊。”
身穿红色纱裙的艳丽女子将门外的容虞拉进屋里,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母亲不在了,我多少也得看着你点,你说你现在弄的都是什么事啊?你这样不止让别人看笑话……”女子的声音轻了些,看了看周边继续道:“那沈映早说了对你无意,人家修养好,也不是被你这么缠的啊。”
容虞被女子拉着手,全程低着头,末了才道:“姑姑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
云袖是容虞母亲的故友,这些年一直在这云徊楼带着,多少也有点地位。
云袖知道这孩子性格执拗,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能做的太明显,不然到时候查起来肯定能查到我身上,说好的啊,你就看看。”
“嗯,我知道。”
仅仅是为了看他一眼,便如此大费周章,想来能让容虞做出这种事的,世上恐怕也只有沈映了。
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在沈映那里,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云徊楼的妙处便在于说它高雅它的确是高雅,说它庸俗也的确是庸俗,全在于来的是什么客人。
容虞被带到了一处格外别致的雅间,显然客人还没有过来,她取下面上的围纱,然后被带到了屏风后面。
面前是一把琵琶,容虞坐在那,将琵琶抱在了怀里。
小时候母亲教她弹过一些,这些年偶尔也弹过几次,算不上精,但倒可以勉强弹出一首曲子来。
如果谈不好的话…也没关系,或许沈映会斥责她,这样也算跟她说话了。
少时,门被重新打开,脚步声连续有规章,不时有碗筷的碰撞声,有人过来上菜了。
没过多久,又有人走进来了,同上次不一样,这次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分明隔的有一段距离,但他刚一进门,容虞似乎就闻到了他身上那种特有清淡又冷冽的松木气息。
隔着道屏风,容虞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瞧见那人修长清俊的身影轮廓。
抱着琵琶的手微微收紧,容虞紧紧的盯着那道身影,葱白的指尖弹出了第一个音。
“下了这么久的雨终于停了,不然还真约不出殿下。”
沈映端起茶杯,骨节分明的手白皙甚于手里的白瓷杯,脸庞俊美清隽,微微垂下眸子时,浓密的睫毛会遮住那对颜色浅淡的瞳孔,袅袅的轻烟飘散出来,画面极是赏心悦目。
“李兄说笑了,只是前些日子被公务上的琐事绊住脚罢了。”
琵琶声由远至近,沈映将茶杯置于桌面,目光扫向了那矮桌边那块绣着朵朵彩云的紫檀屏风。
屏风后清晰的映出一个婀娜的身影,体态多姿,低眉垂首,脖颈修长又曼妙,手边一个半人高的琵琶,遮住了她半边身影。
李天纵哈哈笑了两声,道:“殿下果真是勤于政务啊,说起来我这还有个事需要殿下帮忙留意留意……”
沈映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淡淡道:“李兄但说无妨。”
琵琶声缓缓的流淌在这燃着檀香的暖阁中,李天纵是个多话的人,几乎全程沈映都没说几句话,容虞也丝毫不觉得烦躁,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在屏风后面坐着,一首曲子弹完了就换下一首。
“殿下也知道,做我这行当忒容易得罪人了,有时候证据摆在那,我想赖也赖不掉啊,再说这政事归政事,闹到私底下来可就不好看了。”
李天纵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主监察举核,得罪人是容易得罪人,容易捞油水也是真容易捞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