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1 / 2)

袖中美人 寒菽 3528 字 9天前

第四十九章

怀袖正等在花厅。

一个身穿靛蓝布裙的小姑娘端上茶点,她生得精瘦, 瓜子脸, 皮肤黝黑,浓眉大眼, 两人才一打照面, 彼此都怔了一怔。

可不正是她先前救下的那个要卖身葬母的小姑娘郦灵吗

怀袖依稀记得她曾说过她哥哥是镖师, 自别后倒没再打听她的消息, 见她神采奕奕,显是过得不错, 不由地颔首, 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小姑娘。”

郦灵惊喜不已地小跑上前, 粲然一笑“大姐姐”

又与雪翡打招呼“雪翡姐姐。”

却不认识米哥儿, 便说“这位弟弟好。”

怀袖是隐姓埋名背井离乡, 不过没改变面容, 假如在宫中见过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然而在京城, 能见过她的起码都是三品大员,等闲小官可跟她说不上话,现在出来了, 她成了市井小民, 却是她见不着什么官老爷了。没想到竟然正好能遇上郦灵,可真是巧,反正郦灵也不知道她身份如何, 怀袖也不紧张,还端茶来喝,问询郦灵近来情况。

怀袖自己没察觉到,雪翡却有几分感觉,怀袖一与十几岁的小姑娘家说话,即便温声细语,也不免带着尚宫的架子,凶是不凶,就是让人忍不住紧张,在她面前总觉得站也站不对,说也说不好,不知不觉地就被她把事情都问出来了。

从郦灵的话中,怀袖得知,在她去后不久,郦灵的亲哥哥郦风便赶回老家,祭拜过母亲之后,她就随哥哥一道去了镖局,镖局的当家老夫人也是仗义之人,答应了让她做点杂活,给吃给住,也有一份微薄的工钱。

郦灵笑着说“如此,我便在这住了下来,平时做点端茶倒水、擦桌洒扫的活儿,我气力可大了,一个能顶三个,真的。”

怀袖见她如此活泼,心里也为她高兴。

郦灵方才意识到自己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似乎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道“大姐姐,你是来镖局做什么的吗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先帮你打听打听。”

怀袖大大方方地答“自然是来雇人走镖的,我要去临安,想雇人护送。”

郦灵怔了一怔,登时疑惑起来,尽管她并不清楚怀袖的身份如何,但连知府在她面前都要殷勤讨好,必定是个贵人。上次怀袖身边就围着一群武艺高强的护卫,她瞧着那拳脚,绝非等闲之辈,像怀袖这样的人,怎么又忽然成了孤身一人,还需要去外面找护卫

不过她为人机敏,不会多嘴,想着怀袖定然有她的原因。怀袖是她的恩人,她照办便是,回过神,便积极地道“我去问问我大哥吧,姐姐,我大哥武艺可好了,他们说我大哥去考武状元也使得的我让他护送你吧。”

怀袖一听便乐了,不巧,武状元她见过几个。武状元可不止要考拳脚,还得考兵法策论。

她没把郦灵的话放在心上,小孩子嘛,崇拜自己的哥哥姐姐太正常不过了,她也觉得她的姐姐是全天底下最温柔最漂亮的姐姐。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这天底下有点能耐的男人都想得遇贵人、出人头地,闵朔如此,尹景同亦如此,但凡是个沾了功名利禄的男人,都不会觉得女人更重要。

萧叡身边一抓一大把的大内高手,个个都武艺超绝,就算是萧叡本人也是个扎扎实实的练家子,尤其使得一手好枪。当年他的养母打压他,他就装成不好读书的样子,只勤于练武,让养母觉得给她的亲儿子养一个打手弟弟却不错。

她还在坤宁宫当差那会儿,有时就会偷偷去看萧叡练武,话本里写得是虎虎生风,英姿勃发,实际上哪有那么好看,大半日苦练下来,他的前襟后背都被汗浸湿,晒得厉害,衣服一脱,脖子往上和脖子往下是两个颜色,泾渭分明,真是好笑。

她见一次,就笑话萧叡一次。

萧叡便会被她气得故意挠她痒痒,多亲她几下,还说“这还不是为你练的吗”

她纳闷地问“怎么就成为我练的了”

萧叡说“这不是练腰力吗你试试便知道了,我这练得好不好。”

怀袖一想起来,又有些想发笑,被雪翡唤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怀袖这才自觉荒唐,她怎么无缘无故地想起萧叡来了

“请问您便是搭救了我妹妹的秦姑娘吗”

闻言,怀袖抬起头,举目望去,却见一位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昂首阔步地走来,他身着利落的短褐,头戴方巾,脚蹬皂靴,一身布衣却被他穿得煞是好看,大抵是因为他宽肩窄腰、长手长腿,又生得剑眉星目,俊朗清爽。

怀袖淡然一笑,点了点头“是。”

“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萧叡正在书房批折子,屋里安静而冷清,桌上映照的烛光之中出现了一道小小的黑影,扑簌簌地在折子上乱窜,萧叡抬头望去,瞧见一只飞蛾扑上烛火,被焰火撕裂,发出一声微不足道的声响。

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边,萧叡却没慌张,他回过头,望向此人。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这个人了。

他的父皇。

若是怀袖在他身边,他就不会梦见父皇。

现在怀袖走了,父皇便又入梦了。

父皇仍是死时的模样,仅穿着里衣,蓬头垢面,呕出的血浸透了他的胸前。他在位近四十年,年轻时也是一名美男子,但随着岁月的摧残,年老以后耽于酒肉美色,皮松肉垮,身材臃肿,齿摇发疏,其实可以称得上可怖了。

别人不知道,他心知肚明,他的皇位来得并不算正,他或是设计或是直接,把能争帝位的兄弟都杀光了,父皇临终前已别无可选,被他软禁在乾清宫中,写下了传位诏书。

但便是在死前,父皇都没认可他,讥讽地说“朕从未想到竟有一日会是你站在这里。”

仿佛在用眼神说“你不过是一个贱人之子,居然敢肖想玷污皇位”

他憋着一股气,想要做给父皇做给天下人看。

是,他是从未被看好过,曾经没人觉得他能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