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种种不解一起浮上来的自然还有‘完了完了’的感觉,这是被抓个正着啊,师霁会怎么骂她,她该怎么蒙混过去?
反驳是肯定没戏的了,胡悦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能力不足——每个医生都有当学徒的时候,要师霁的话,虽然他不提,但刚投资j's那几年,肯定也是蜡烛两头烧,她是比一般人要辛苦点,但入行了就知道,医学这一行多少有点科研的味道,就是有些牛人能好几个领域领跑,多管齐下还谈笑风生,也就只有这样的强人才能科研治疗两不误,走到行业巅峰,就好比师霁,他能这么早上位副主任医师,和他发的论文也是分不开的。胡悦跟了他这么几个月,也知道师霁的作息,算上j's,一样是亮忙到黑,他还要抽时间做科研,工作量和她比其实也没差多少。
完了完了,再这样下去,除了自觉退群好像没第二条路了,关键现在还在车里,胡悦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自己该振作精神,可偏又困得不行,没法有效思考,头垂着垂着,这个梗再不接就要变冷,师霁只会更生气……
管不了了,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先装死吧。
她本来眼睛就睁不开了,想要装睡还不是本色演出?胡悦的头一点一点,心想师霁总不能还把她摇醒了骂,到底今不就是骑车摔了一下吗,最多加上个给马医生画饼,但那也完全可能是马医生自己误会了,她可一句话都没有多……
可能是生理期快到了,最近又忙,今她体力是真的差,刚开始只是想可耻地苟一下,但头点着点着居然真睡着了,胡悦是被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刹车声惊醒的,一个机灵腾起身,又被安全带勒回去,整个人乱了一阵子才意识到师霁一直无言兼无语地看着她,满脸写着‘我怎么就找了个你这样的徒弟’。
“不好意思,师老师,我睡了多久?”
她刚话就觉得口特别渴,还厚着脸皮满车找水喝——之前就发现师霁的车里没什么个人痕迹,这会儿她更意识到,师霁的副驾驶可能从来不坐人,一般副驾驶位常备的水也没有,只有一瓶开过封的矿泉水放在导台,那明显是师霁喝过的。
师霁还是那种目瞪口呆的样子,像是被她的下限给震惊着了,过了一会才,“水在冰箱里。”
??但冰箱在哪里?
胡悦折腾半,最后还是师霁打开中控导台,给她拿了一瓶水,“你口水流到衣服上了。”
还真是,她摸了下下巴,黏黏的。
……现在只能继续把厚脸皮发扬到底了,胡悦拿出块湿纸巾擦擦,“哎呀,五点四十——快走快走,查房迟到了啊师老师。”
确实,平时师霁都是大概五点半到办公室,如果算上从停车场走过去的时间,约莫着五点二十五也就该到了,今也许是路上堵,比平时多花了一刻钟,就算十六院对大查房时间没有硬性要求,他们也是迟到得有点过头了。
这可能和他半路拾起她有关,师霁的脾气比刚才更大,胡悦也不怪他,她外套的灰还真把座椅靠背蹭脏了一块。师霁没有当场爆发打她就已经算是很有素养的了。
“能力不足就自己退出,在其位谋其政,你在这个岗位上坐一,该做到的就要全部做到。”
“我绝不可能收拖后腿的学生,王浩瀚升主治只有八个月了,要上住院总至少要有一篇国内核心期刊的一作论文,你自己算时间。”
“如果你的能力就只有这么一点,那就趁早放弃,不要搞什么努力就会有回报,在这行只有分加努力才能有回报。”
整个大查房,她就一直在被师主任骂,倒是没再提马医生的事,胡悦一声不敢吭,就被他骂着玩,但她怎么骂神经都没崩溃,师霁就越越生气,“这篇论文不要以为我会拉你,你自己写。”
“评不上住院总我请你自觉退组,不要丢我的脸!”
#
“哇,悦悦,你怎么了,脸色好差啊。”
“没事没事,师主任今心情不好……”大查房完了,她马不停蹄去赴谢芝芝的约会,谢芝芝都被她吓了一跳,很同情她,“被师主任骂了吧?可怜可怜,来我给你秀秀。”
八卦姐妹花的温情也无法让她心情变好,胡悦今晚的笑容是真心勉强——其实她觉得后来师霁越骂越凶,可能是因为她一直装死,多少有点气话的意思,而且他今可能是来了大姨夫,从叫她上车起情绪就不对,但不管怎么,被人叮着骂笨,与被人叮着骂懒,这还是两种不同的感觉,懒的话,努力就可以了,笨却是无法拯救的。
师霁叫她去塞假体,叫她缝软骨,叫她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可以是从头折腾到尾,胡悦伺候了戏精上司这么久,心情从来没有像今这样差过,她真想和谢芝芝一声,放个鸽子回去一个人丧一会儿,但想到谢芝芝拿出来钓她的饵,又振作精神——努力未必会有回报,但……如果她真的和师霁得一样笨的话,除了努力,她还能干嘛?
如果真的是很笨的话,其实努力也没用吧……
心底有个的声音又冒出来——胡悦究竟也是人,不可能没有负面情绪,她也会怀疑自己,距离住院总就只有八个月时间了,算上核心期刊排稿的时间,她的论文至少这两三个月要写出来,现在这样的作息她拿头写论文?到时候评不上住院总,师霁会不会真的借此叫她退组……
谢芝芝也看出来她累,帮她拍拍背,“悦悦不哭不哭哦,一会车上睡一下——还好我们不要坐地铁过去。”
“你叫到车了?”
“没有,”谢芝芝吐吐舌头,“这时候怎么叫得到车?——我叫我堂哥来接我们。”
……哇,这真是太棒了,在这样的时刻迎来的相亲?
胡悦深吸口气,就算她现在也不想谈恋爱,但是——
刚在车上睡了一阵子,她也不知道是多久,从车程来可能只有十分钟,但怎么也觉得睡得比十分钟久一些,胡悦的头发乱乱的,脸上可能还有口水痕,她这会儿烦到最高点,干脆无所畏惧,上车打了个招呼就埋头想睡,谢芝芝也有眼色,不迫她话,只是软声和堂哥,“悦悦太累了,今师主任心情又不好,让她先休息一会儿。”
“好的呀。”堂哥听起来脾气不错,和谢芝芝拉家常,“这周末大阿姨生日你去伐?”
“去的,正好你把化妆品带给我呀,悄悄的不要被我妈妈看见好不啦?”
“怎么啊,都工作了,婶婶还管你买化妆品啊?”
“不是不是。”谢芝芝有点不好意思,“我叫你买的那个skii樱花套装,是给她带的生日礼物……”
到底是家在s市,平时工作不觉得,下了班真正就有不同了,胡悦窝在车里,听两个堂兄妹边边笑,忽然像是被触动什么,累积一的情绪全崩了,被师霁骂了那么久没想过哭,这会儿眼泪止不住——倒是没哭出声,只是擦了又有,擦了又有,还好色已黑,谢家兄妹都没注意,谢芝芝还当她流鼻涕,“是不是感冒了呀?今是特别冷,你穿得有点少了。”
一车两个外人,失态片刻就足够,胡悦强颜欢笑,“是呀,风一吹就觉得鼻子塞了。”
她超大声地擤两次鼻子,倒把谢芝芝弄得有点尴尬——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多少有点在堂哥面前丢脸的感觉,好在堂哥并不介意——他可能是看出来一点,但没什么,车到停车场,胡悦和谢芝芝下车的时候,他塞一包餐巾纸给胡悦,“拿着擤鼻子用。”
又笑了笑,“加油。”
胡悦和师霁相处多了,都不知道正常男人是什么样的,捏着餐巾纸有点不知所措,谢芝芝借机大为吹嘘,“我堂哥暖不暖?超级无敌大暖男对不对?”
胡悦又想哭又想笑,拧一下她的鼻子,“回头再和你算账。”
她心情仍是差,前景也仍是严峻,但这句来自陌生人的加油,多少给了她一点力量,让她感到还有那么一丝力气,能去继续努力,即使已腿软得快走不动路,今晚最多也就是和刘老师混个眼熟,距离她的目标只能是更近那么一步,但——
她深吸口气,努力扯个微笑,和谢芝芝一起走了进去。
“刘老师——”
像谢芝芝这样的女孩子,其实有时候是让人羡慕,家在本地,安安稳稳,不上多优秀,但却从不缺少人疼,一进大堂她就甜蜜蜜地叫,挽着刘老师过来介绍大家认识,“这是悦悦,我和您过的,师主任的学生——我们也算是有亲戚关系了——”
也是外面环境暗,到了灯下打正面了,她这才哎呀,“悦悦,你眼睛怎么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