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受个鬼啊,都长歪了好么?应该矫正才对吧!
叶清玄心里已经开始筹划着怎么把白汐给扳回来了,果然,早知道的话,当初就不应该放任她那么调皮。
可是想着这些,他心里却有些无力。
恐怕,多半会白费功夫吧?
“蠢货,万事总不会随人心愿,难道你总能心想事成?还是你将她当成了任你揉捏的泥塑木雕?
她是活的,叶清玄,和你一样。不要总想着将她改变成你心里所想的那样。”
胡先生抄起了筷子,敲着他的脑袋,明明细细的一根筷子,敲在头上却令人眼前一黑,如同当头棒喝:
“接受她不想让你看到的一面,接受她的一切——如果你真的爱她。”
叶清玄愣住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苦笑了起来,端起酒杯:“您说得对,是我太过想当然了。在罗慕路斯,胡先生教我如何成为一名乐师,没想到,再次见面,您又教了我新的东西。”
“胡言乱语而已。”
胡先生摇头,神情就变得惭愧起来:“又犯了老毛病了,只是瞎看了一些书之后就好像什么都懂了一些,变得好为人师。
如果你有所期待的话,恐怕就要失望了。实际上我至今未曾成婚,也没有什么子嗣……。”
“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胡先生沉默了。
低头喝酒。
许久,轻声叹息。
“早些年遇到过一个……她对我很好,我也敬她爱她。”
叶清玄皱眉,“那为何没有成婚?”
“那时候的我……太天真。因为一点薄名而膨胀得厉害,总想着大丈夫要成就一番伟业,却从未曾想过她等我等得有多难过。后来……”
他低声苦笑着:“后来她就走了,她等不了我了——龙脉之血,二十岁不成婚,就已经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是我误了她,也没有脸再去见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找了一个比我在乎她的人,这些年过得都很好。”
叶清玄沉默,许久,低声道歉。
“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什么,只不过是过去的丑事而已。”
胡先生无所谓的摇头,端详着叶清玄,忽然问,“你小时候有什么愿望吗,叶子。”
“啊?”
叶清玄没想过胡先生忽然这么问,努力地思忖了一下之后惭愧起来:“唔,有过很多……我想要做个画家,请不要笑,我是认真的。”
胡先生大笑着,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欣慰而已。比起我来,你的愿望已经很成熟了。”
叶清玄无奈摇头:
“那胡先生你呢?”
“我吗?这就……”
胡先生有些尴尬地挠着头,笑容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好吧,有过,也有很多——我想要做一个英雄。”
“英雄?”
“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喊着要为什么立心,为什么立命,为什么东西继绝学,给什么东西开太平……啊,听着都觉得很羞耻。”
胡先生低头饮着酒,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到最后,低声叹息:“可惜,如今一个都没有实现。我终究没有能够成为英雄。”
“成为英雄的事情,我也想过,可惜后来也放弃了。”叶清玄宽慰着他,“倒不如说,在这个时代,能够不去做英雄而是做自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
胡先生沙哑地笑起来,像是已经喝醉了,自言自语。
“是啊,毕竟是没有英雄立足之地的时代啊……能够做自己,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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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到最后还算是宾主尽欢。
两人都酩酊大醉,好歹都是乐师,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不至于醉到走路都走不稳。将叶清玄送到住处之后,胡先生拱手道别,相约第二日在为叶清玄送行。
回忆起上一次在圣城,还是自己给他送行,叶清玄就感觉到命运的奇妙。
只是,在道别走远了之后,胡先生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目送自己的叶清玄,神情复杂。
叶清玄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
“叶子,在你看来……一个人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之后,究竟要怎么样才好?”
“胡先生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叶清玄无奈苦笑,“不过,既然已经无可挽回的话,那么就只能痛苦一生了吧?”
“不想着赎罪么?”
“既然已经无可挽回,何必想着寻找什么借口来解脱?我觉得,大错已经铸就,那么自顾自的解脱,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一些。”
说到这里,叶清玄有些尴尬地摇头:“不好意思,说了大话。但我觉得:只不过是背负一生的痛苦继续活下去而已,还没有到非要绞尽脑汁去逃避的程度吧?”
胡先生愣了一下,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就像是,困惑半生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如释重负。
迎着叶清玄茫然的眼神,他向着这个年轻人拱手下揖,然后转身离去。衣袂飘飞在明亮的月光之下,说不出的洒脱和轻快。
就像是得到了救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