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毛巾塞在嘴巴里,任何面部肌肉动作都会生成狰狞的形状。临久往他这儿看一眼,马上转过头,去看天边沉下去的最后一点星光。
两个人心里和十几个连夜搜索山林的下金沟村民的心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夜深了。
钟寄云去哪儿了?
关键时刻,人的精神力果然能战胜残酷恶劣的自然环境,连日来种种跋涉所耗费的精力让何殊寒很快在细雨中睡去。
睡得还很香。
一大清早,七八个人吵吵嚷嚷地把两个外来人从石柱上解下来,然后沿着何殊寒前两天怎么也没找出来的山路把二人往后山悬崖推去。
除了亮叔,下金沟人去过最远的地方正面是亮叔卸货的村头,背面是后山悬崖。
站在悬崖上俯看后山之后,巨大天坑就好像世界尽头的一碗忘泉水,永远闪着粼粼的波光,它承接了上游流过来的数万立方江水,分出少少一缕流往东海。
那条江,那个天坑,是下金沟背面的一道天堑。
下金沟地震后的搬迁看似工程浩大,但落在卫星地图上只是不起眼的小动作。
人也是。
人一辈子活几十年,喜怒哀乐的大小事化成土,可以把他自己完完整整的埋起来。但如果填充到历史书里,大多人连个注脚的位置大概都不能奢望。好一点儿或许能作为某个群体的多少分之一,坏一点……
什么都不是。
站在悬崖,前途未卜的情况下,何殊寒突然又生出一种万万不可与外人道的傲慢预感。
他觉得下金沟会是钟寄云和临久,甚至还包括自己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注脚。这想法太具有先天生育和后天教育的阶级烙印,刚冒出心头便被何殊寒打压下去,藏在脑海里最不为人知的小角落,让它自生自灭。
何殊寒收敛了一切让他觉得该去看心理医生的想法,静静地注视着悬崖下的大湖。
他没看见亮叔从后面拿着个老式扩音器上来,自然也没能做准备,在自己的耳朵里设一道屏障。
“阿云!你同伴在我们手上,如果你今天中午之前不出现,我就认为你承认杀了我女婿,我会把他们两个推下悬崖。如果你没做这事儿,你就快点出来,别连累你的同伴!”
前两个字刚从亮叔口中喊出来,“嗡嗡”的声响便占据了何殊寒的听觉。
即便如此,后面的内容还是传达进他的意识。
真不知道自信是哪儿来的。
何殊寒不住地指责刚才傲慢的那个自己,他艰难地扭头去看临久,希望能从她的表情或者眼神中得到慰藉。
然而临久双目凝视天坑巨湖,眉头越锁越紧,几乎能拧出水来。
她感受到何殊寒的目光,向他投来一个了无生趣的眼神。
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