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溪听到这话怔了一下。
不知为何, 她第一反应就是卫寒舟在问她为何没有逃跑。
待她看到卫寒舟的眼神时,更是印证了自己心中所想。
卫寒舟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让人感觉极有压力。
瞧着这个眼神, 柳棠溪突然有些害怕, 心砰砰砰跳了起来。
此刻他们正处在荒郊野岭之中, 且四下无人, 想到书中对卫寒舟的描述,柳棠溪顿时紧张起来。
卫寒舟不会是想把她
一阵微风吹来,风里带着层层热浪, 柳棠溪顿时清醒过来。刚刚一瞬间想到的不靠谱的事情也吹散在了风里。
卫寒舟此时不过是个秀才,而且,根据她平日里对他的了解, 他也就是脸黑些罢了, 人倒是不坏的。
她怕他做什么
在对视了许久之后,柳棠溪放松下来, 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树下的一块石头, 走过去施施然坐了下去。
反正也累了,卫寒舟似乎也有问题想要问她,何不舒舒服服坐着说。
至于卫寒舟,爱站着就站着,反正跟她没关系。
见柳棠溪如此, 卫寒舟微微蹙眉。
刚刚他不是没发现柳棠溪的情绪转变,一开始有紧张有害怕有恐惧,可不知怎的, 又突然变成了无所谓。
他想,她怕他做什么
是因为被他戳中了心事吗
这般想着,卫寒舟朝着柳棠溪走了过去。
柳棠溪像是没听到刚刚卫寒舟问的那个问题一样,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抬手把头上的帷帽、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
取下来后,用手捋了捋头发。
弄完之后,见卫寒舟坐在了她身边,柳棠溪斜着看了他一眼。
只见卫寒舟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刚刚的问题不是他问的一样。
“相公是在说我刚刚为何没一个人回家吗”柳棠溪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娘说了,路上不安全,我长得这般貌美,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是吧,相公”
接着,柳棠溪就见卫寒舟脸色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柳棠溪心中很是高兴。
让他不说清楚,她就故意不解释
有本事你自己说清楚啊
柳棠溪心中正想着呢,只听卫寒舟那厢真的解释起来。
“你手中有银钱,且镇上有车,为何没离开这里”
至于柳棠溪之前谎称自己失忆的事情,卫寒舟是不太信的。他虽然觉得柳棠溪的举止有些怪异,也觉得后来跟初见时不太一样,但也不怎么相信一个人会在睡一觉之后突然失忆。
这不合常理。
之前她第一次去镇上时,他便以为她会离开了,只是没想到她并没有。
“离开去哪呀”柳棠溪一副不解的模样。
离开就这六百多文,够干嘛的。且,她手中没有路引,没有官府的文书,恐怕连县城都出不去。这不是作死吗至于原主到底怎么一路到的京城,书中没具体写,只是用“跑回京城”四个字代替了。她对这个朝代不熟悉,根本就不知道。
而且,假使她到了京城,有女主这个大危险,她岂不是羊入虎口就像原主一样,到了就被关进了家庙里。
在卫家村待了这么久,她已经渐渐熟悉了这里,也习惯了这里。就连第一印象极差的卫寒舟,她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卫寒舟转头看向了柳棠溪,眼神深邃不见底,让人摸不清他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相公,你是不要我了吗,想赶我走”柳棠溪可怜兮兮地说道。
一边说,一边伸出来纤纤玉手捏着卫寒舟的衣角晃了晃。
卫寒舟低头看了看嫩如白玉的手指,抿了抿唇,眼睛眯了眯。
这女子刚来那日,眼神极不正经,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嫌弃。
他从堂屋出来时,就见她想要逃跑。
当时他正忙着自己爹的身体,没功夫搭理她,心里想着,跑了也好,正好少了一桩麻烦。
只是,对于这种忘恩负、假仁假义骗取他娘信任的人,他心里着实厌恶不已。
不过,在转头听说他爹因得知她不见了吐了一口血,且病情似乎有所加重时,他便有些后悔没拦着她了,连忙出去找她。
刚出去,就听人说她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在门口晕倒了。
再醒来时,他便开口跟她做了交易。
既然她想走,他也不想让她留下来,那么,两个人商量好便是上策。
只要他爹的病稳定下来了,他便允许她离开。
可这姑娘似乎一夜之间突然变了性子,莫说想着离开了,除了去洗漱方便,甚至连屋门都没踏出去一步,吃饭什么的都是旁人端过来的。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颠覆了他对她的认知。
她的眼神变了。没再有嫌弃,也不再盛气凌人,变得异常温和。当然了,这种温和是对别人,私底下对着他时,却是另一副奇怪的面孔。
就像是一只野猫。
她的行为也变了。从第四天起,很快就融入了他们家。手脚非常勤快,孝顺爹娘,还特别大方宽厚。教他两个嫂嫂绣花,教他两个侄女绣花,还教几个侄子侄女识字。
除了对他态度很差,她似乎对家中的每个人都很好。
只要他回来,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他耳边念叨他的好。看那模样,若是他不待她好,就像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一般。似乎,他才是那个外人。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卫寒舟敛了敛神,紧紧地盯着柳棠溪的眼睛,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柳棠溪的眼泪说来就来,眼眶很快就红了,拿着帕子,抽抽涕涕地说“相公,我是真的不知道。那日我在家中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相公。我记不起来从前在哪,只恍惚间记得我被人打晕卖了,在我逃跑时,遇到了娘,娘用家中的积蓄救了我。这一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卫寒舟明知面前的这个女子很会做戏,常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可不知怎的,还是被她的眼泪影响到了。当她用盛满了水雾的眼睛可怜巴巴看他时,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又出现了。
他觉得,面前的女子说的话虽然很假,但有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她的确是变了,在睡了一觉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因为他一直在观察她,离得近,所以这一点他体会得非常深刻。
正如他解释不清楚为何自家爹的病突然好了一样,他也想不通她为何在睡了一觉之后开始失忆,开始性情大变。
可爹的病确实好了,这是喜事一桩。
她也的确变了
还有,她那匪夷所思的神奇本事。
这个女子身上,有太多解释不清的事情了。
或许,她真的如她所言,失忆了。
或者说,如她那日所言,选择性失忆
意识到自己竟然顺着面前这个女子的想法去思考时,卫寒舟敛了敛思绪。
柳棠溪一直在盯着卫寒舟的脸色看,见他脸色似乎比刚刚好看了一些,继续说道“至于相公说的离开,我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自己要去何方。”
柳棠溪把自己说的很是可怜。
卫寒舟再次看了一眼柳棠溪的眼神,别开了眼,说“若你哪日想离开,离开便是,我不会阻拦你。”
“我若是不想走呢你可会赶我”柳棠溪认真地问。
“不会,若是不想走,你便安心留在这里。”卫寒舟道。
他虽之前不喜她,但此刻也不会赶她走。若她想留下来,那便做他的妻子,若她不想留下,想离开,他也不会拦着。
“只不过,以后在外面收敛些,别说些奇怪的话。”卫寒舟看着一眼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别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也别乱碰东西。”
这女子虽然性子像只野猫,但却太过善良了些,那么神奇的本事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了也是麻烦。
爹的病自她来了的确好了,她也用心服侍爹娘,教他侄子侄女,能护着便护着她一些吧。
卫寒舟在内心用这些借口来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事儿算是正式说开了,柳棠溪心中很是欢喜,脸上也渐渐露出来笑容。
至于卫寒舟的提醒,因着心情大起大落,她并没有明白。
不过,她本就不是个张扬的人,纵然不明白,也不会在人前展示自己的金手指。
她以为卫寒舟在嫌弃她抓着他的衣袖了,所以,在卫寒舟提醒下,赶紧松开了他的衣袖。
不过,见卫寒舟站了起来,背起来筐子想要离开。
柳棠溪连忙叫住了他“等下”
“还有何顾虑”卫寒舟回头问道。
他以为,该说的话应该都说清楚了。且,对方是个聪明人,不管是否失忆,应该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难道想离开
“哦,没有,就是太累了,我还没歇够呢,等会儿再走。”柳棠溪神色自然地说道。
瞧着柳棠溪快速转变的脸色,卫寒舟心中极为无语。
所以,刚刚还是在做戏
他就不该对这女子有什么同情心。
不过,纵然心中如此想,卫寒舟还是没独自离开。
如她所言,这里地处偏僻,她一个女子确实不太安全,尤其是
卫寒舟一眼柳棠溪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随后别开了眼。
尤其是,像她这般长得不差的女子。
柳棠溪歇够了之后,这才戴好帷帽和面纱,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看着站在一旁的卫寒舟,柳棠溪笑着说“相公,咱们走吧。”
接下来,卫寒舟又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一句话都不多说。
柳棠溪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
卫寒舟被问得不耐烦了,偶尔会答几句。
走着走着,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卫家村。
为了不显得太过扎眼,太过没礼貌,柳棠溪把帷帽和面纱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