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我没让你起来,不准起。”皇姐不教训你,没关系,我来!
“是,谢殿下恩典。”傅辰沉默数秒,此时任何辩驳都不可能说服一个要定你罪的人,他拉开衣摆,准备下跪。
跪主子与罚跪是两码事,前者是宫里天经地义的事,按照等级划分所需的礼仪,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但罚跪,却是责罚,比起杖责、鞭刑、掌嘴等,已经算比较轻的,只是对傅辰一个从三品的太监,甚至还是熙和宫太监首领来说,就有点打脸了,精神上的打击更重些。
门口,本来一群拦着殿下的太监宫女,有些没忍住幸灾乐祸,想看傅辰跌跟头可不是件乐事吗?
忽然,瑾妃像一阵风似的出现在门口。
见傅辰要被大庭广众下罚跪,眼中闪出一道怒意,嘴上却笑道:“小六儿,你到我宫里耍什么威风?本宫的人,自有本宫自己来罚。”
其他奴才见到德妃的模样,赶紧将脸上七七八八的不对劲去掉,恭敬地低头,暗自懊悔刚才有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瑾妃娘娘!”邵瑾潭喜出望外,他也知道最近找瑾妃有点次数多,娘娘闭门不见也是情有可原,没想到这就出来了,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讨好道:“哎呀,不就是个奴才吗,我也不过随口说说,谁知道他会当真啊,您就让我进去吧,真有事儿!”
瑾妃的目光却有些冰寒,不再说话,转身进宫,邵瑾潭感到那眼神有些冷,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到瑾妃娘娘了?
想不明白的邵瑾潭,也不去追究。
傅辰一往上看,就看到墨画对自己笑了笑,然后指着头上的簪子,她的意思是送簪的人情我算还你了。
傅辰回以一个感激的笑容,虽然只是一来一往,看似互不相欠,感情却越来越融洽了。
簪子是上次傅辰设计的,六皇子派人做了不少样品给德妃,德妃又转给了自己,他一个男人用不到便送给了墨画,梅姑姑等人。
墨画在刚才看到情况有点不对,想到瑾妃从还是瑾德妃的时候,就对傅辰宠幸有加,与对她们普通奴才相比不一样,再加上傅辰这次在皇上面前不要赏赐,只为瑾妃说话,这行为让墨画暗地里叫好。
邵瑾潭因为是晋成帝的小金库,人也八面玲珑,就是今天到这个娘娘那儿,明天到那个娘娘那儿,皇帝也不会拦着,晋成帝觉得这个儿子脑袋瓜子很刁钻,他去找人肯定为了银票,天生就是掉进钱眼子里去了,他爱折腾就去折腾,反正到头来盈利的还不是他这个老子的。
士农工商,虽说商排最末,但哪个人能不缺银子,好奢华风的晋成帝更是缺到了极点,无论朝臣们弹劾多少次邵瑾潭,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一副宠溺儿子无边无际的慈父模样。
邵瑾潭跟着瑾妃进了屋子,就卸下了皇子的正经摸样,“娘娘,您就行行好,告诉我那位先生到底是谁?您都不知道,那家新开的香水店,没他的方子,香味没那么好闻,还有人起了疹子,我可赔死了!还有金饰店,本来没那位先生,我也没见那些贵妇人们挑三炼四,自从他弄了那些图纸后,很多人都认准了他,不要别人,我现在生意差了很多,都要被其他店家抢走了,您可不能不帮我!”
瑾妃慢条斯理摸着怀里的汤圆,见傅辰进来,只是笑道:“去泡壶茶来,加点我平日喜欢的。”
傅辰心领神会,“诺。”
看到傅辰,邵瑾潭有些不喜,但现在有求于人,再加上刚才因为这个奴才,他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训了,更是不顺眼了。只能当做没看到,真是,瑾妃娘娘那么注重内涵的人,怎么能就因为这小太监长得人模狗样的,就宠呢!太肤浅了!
看看这宠的,连我四姐都要欺负了!
不行,我待会必须揭穿这个刁奴的真面目。
“他现在不会再给你任何图纸了和方法了,在你想要独吞的时候。”瑾妃说的就是邵瑾潭得到了香水的样品,有傅辰给的简略方法,却自己找人去研制,想要跳过中间傅辰的那一步,这事情干得委实不怎么好看。
邵瑾潭不想再让瑾妃与她背后那位神秘的先生参进来瓜分,就做了点小手脚,也不是不想以后合作,他不过是觉得上次瑾妃开的分成真的太高了,五五分的话,他还能赚多少!想要自己研制出来,然后分个一成做为感激。
再加上,他赚的,里面有三成是要给父皇上贡的,一成是平日里被七七八八理由搜刮的,自己还能剩的不多,难道他不需要成本吗,不需要人力物力吗?
倒不是他真的想得罪瑾妃,他当然是敬爱瑾妃的,这是从小到大的情谊,但和赚钱是两回事,为了战事他现在已经被搜刮殆尽了,急着赚钱回本啊!出这馊主意不也是被逼的嘛。
“我也有我的苦衷啊,我过得也不容易,您就行行好,别抓着这事了成不,大不了回头你六我四!只要您告诉我他究竟是谁?我上次还给你们的文书盖章了呢,甚至拨了那么一大笔银两给你们买下那么大块山地。”邵瑾潭说的,是曾经与穆君凝商量后,准备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而一份文书一块地,很需要六皇子的支持。
至今,穆君凝也不知道傅辰到底要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他的“秘密”,他什么都不愿说,却要她配合,而她居然头脑一昏,答应了,她从不知道自己是个那么经不起美色诱惑的人。
但事后想想,傅辰在宫里没什么保障,大约是想以后老了后有安生的地方,也就释然了。宫里不少太监都会在外面置办产业,并不算稀奇,只是买一个山头的却是少见。
傅辰知道,穆君凝能答应这事,也是因为他只是个奴才,还是个太监,能掀起多大风浪,只以为他想要自己的田地呢吧,便也没有太上心。
“本来呢,也许有机会,但现在,不可能了。”德妃拿起桌上的瓜子,却被一双手轻轻劫走。
那手的主人正给她细心的剥壳,将里面的果肉放到空碟子上供她吃食,真是将她伺候得面面俱到,傅辰又顺手将一壶刚泡好的的茶放到桌子上。
“为什么?”邵瑾潭不甘心。
“你得罪他了。”刚让他罚跪,现在求他?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什么时候!我都还没见那位先生呢!”他简直莫名其妙,气急了,口干舌燥,说太多话了,一把拿起桌上傅辰刚倒好的茶灌了下去,喝完后,他整个人跳起来了,“啊啊——好辣,好辣!里面加了什么!”
他辣得跳来跳去,惹得穆君凝一阵轻笑,像看杂耍,“最近爱茶里放些辣椒,觉得这样入味,可好喝?”
邵瑾潭拿起桌上的蜜饯,拼命往嘴里塞,辣得他都说不出话了,不停吸气,这是哪来的辣椒,这么辣!还有,有谁会喜欢茶里放辣椒啊。
总算缓减了一点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穆君凝的行为,“您太坏了!太坏了!!您一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瑾妃娘娘!”
他到底是怎么得罪了瑾妃娘娘啊,要这么恶整他?
瑾妃轻笑,对着傅辰眨了眨眼,才道:“你想见他也不是不可以,过些日子是中秋节,要举办秋祭,民间也有不少庆典,正好你那日画舫承办了节目,届时他也会出现。”
“娘娘,不带您这么欺负人的,中秋节那日这么多人,我到哪里去找,这是大海捞针啊——”
熙和宫响起一片六皇子的哀鸣还有瑾妃轻笑声。
一匹骏马跑在路上,马背上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轻装上阵,赭石外袍,风尘仆仆,女子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破布遮住了大半面容,她的大腿内侧已经因为长时间坐在马上而被磨破了皮,但她不敢吱声,因为路上这个男人从没因她故意哭泣和喊骂而松动半分,甚至有一次她直接拿刀刺杀他,他却好像极有经验地将她反制,让她的手腕几乎断了。他曾经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还能被一小女子威胁到吗,而后仅仅一句话就让她不敢再动弹。
“贵嫔若是再反抗的话,臣就只能将您送回那队伍里,只是晋朝对待逃跑的犯人……”话只说一半,但已经吓得叶惠莉再也没反抗的念头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一张能够睡的床,一碗只要是热的就可以的吃食,就已经满足了。
本来在疾驰的路上,梁成文已经非常没有耐心了,他还有好几件傅辰吩咐的事没做,哪有时间照顾女子,还是个他并不喜欢的女子。
“怎、怎么停了?”对梁成文这种看似温文儒雅,实则铁石心肠的人,她已经有些畏惧了,问出来的话也透着不安。
梁成文没回答,而是看着不远处,他是按照傅辰规划的路线回来的,也就是绕了远路。
只是这段时间,并没有碰到傅辰口中的那一群人。
直到现在,一群已经精疲力尽的难民,正在城墙外风餐露宿,似乎是默默等死又似乎渴望什么时候能开城门。这些难民是从西北逃出来的,因为战争而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却发现天下之大,无落脚点,绝望之下,在被第五座城池拒绝后,他们只能在这里暂时安顿。他们此刻正处于饥饿而死的边缘,而在不远处的城池却紧闭着,断绝了他们唯一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