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脚步一顿,继续走向正殿。
穆君凝正摩挲着她向皇上讨来出宫的机会,从庙堂求来的护身符,她拜了九十九尊菩萨,诚意诚意磕了那么多头,那人应该会平平安安吧。
听到门外有响动,她迅速收了东西,堆着慈和的笑意,“乐儿,不是要去亲自晒桂花干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些日子,咏乐公主几乎日日进宫请安,本来出嫁过的女儿常回宫是不合规矩的,但也没人说什么,公主刚刚和离,那沈骁又是被判了重罪的,就是皇上都没表示意见,其他人当然不会在这时候给自己找晦气。
直到看到是傅辰进来,穆君凝僵了下,将狂喜的压了下去,漠然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说这句话。
她的目光胶着在他身上,似乎在看他有没有哪里少块肉,发现他真的没事,才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平安就好。”
仔细一看,她的眼都是红肿的,像是熬了好几个夜。
他不像奴才,她也不像主子。
两人都很安静。
穆君凝首先打破沉默,愣是扯出了一个笑容,站了起来,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叠崭新的衣服放在傅辰面前。
是男性的,从内衣到外衣,从春夏到冬天。
也不知花了多少日子挑灯缝制,更不知道是何时开始的。
“拿去吧,别拒绝我,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是以前给安麟做的,只是现在孩子大了,也用不到,都是些便衣,你常要出宫正好能用上,也算实用。”这话,透着一股交代的意味。
傅辰也不矫情,点了点头,他从不认为自己可以随意践踏他人的好意。看着这叠衣服,他还记得里面有几件的布料是前段时间送来福熙宫的。
送完衣服,穆君凝把求来的几个护身符递了过去,“给安麟求了一个,多出来的也不知送谁,你拿着吧。”
傅辰接过,就将其中一个挂在腰间。
一看,红了眼眶,她转过了身,以免自己失态,“前一段时间,七皇子向我讨要你,我便答应了。你看你很少在我宫里当差,看着比我这贵妃还忙,这么忙碌的奴才我福熙宫也是用不起了,你走吧。”
傅辰站了起来,离她一米之遥,就像他们真实的距离,再也无法跨过,阴影打在她的背上。
“你腻了吗?”他问得依旧那么平静。
“是,我腻了。”她从善如流。
“好,我明白了。过些日子,宫里太平了后会有事发生,有关我在内务府查到的事,那些东西我本来已经把它们从你宫里摘了出去,只是等查的时候,还是最再将它们放回去吧。”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我答应过你去找三殿下,我会完成我的承诺。”
“嗯,我等你。”
这句话,也是在间接兑现当初自己对傅辰说的话,无论你在哪里,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好好照顾自己,别再那么挑食。”
挑食,穆君凝一个坏习惯。
穆君凝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愿落下。
傅辰望着这一叠衣服,心中微动,即使这样的波动就像有个人用羽毛在你心口挠了一下,微小到忽略不计,它必须消散,也只能消散。
他们的交集,在此刻已经终止,这是他们这层关系从初始至今就能猜到的结果。
不该心动,亦不能心动。
“傅辰,好好活着。”她轻轻说道。“只要有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好,你也是。”祝你一臂之力,从不是空话。
静寂无言,他险死还生,他们都清楚这是为何。
却没有争吵,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任何倒戈相向的预兆。
两个成年人,早过了年少气盛的年纪,争吵于他们而言是多余的。
傅辰转头,微微一笑,那么暖绒,“你是个好母亲。”
她,值得被尊重。
门关上了。
他走了。
她知道。
颤抖着,拳头握得死死的,泪珠子不断滚落,在无人的死角她毫无形象地哑声哭了起来。
明日门一打开,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主人。
给她一会,只要一会儿。
“啊……”将拳头死命塞入嘴里,以免声音被任何人听到。
泪水划入指缝,滚烫了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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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我清楚这是一场梦,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梦,终有一天我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