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一个个死亡,全是拜李遇所赐,若说李變天有谁欲先处置的,唯有这李遇了!
只可惜,此人已死,他连找罪魁泄愤都不行。
好似一拳头打到棉花上,格外憋屈。
晋国,养心殿。
晋成帝慢慢有了意识,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每次稍有意识的时候,还来不及说什么,就闻到古怪的香味,就再一次沉睡过去。
如果还是年轻时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一定能发觉事情古怪的,但现在早已是拖着残躯苟延残喘的他根本意识不到这种细节,他与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一样会生老病死,一样在自己弥留之际不舍得性命的流逝。
他感到一袭衣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就好像仕女将满园的春色点亮。
好像所有力气又回到了身上,他睁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容颜,这个倾注了他后半生所有爱恋的女子,梅珏。
她正小心地给他的额头和脸上拭汗,看到晋成帝睁眼了,喜极而涕,“陛下,您醒了!”
“朕……睡了多久?”
“离上一次,已经足足有五日了。”
拉着梅珏的手,想到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现在的相守,在他重病期间都是这个女人服侍左右,他又如何不感慨良多和感激万分,他期待许久的至情至性之人,一个老七已经让他足够失望,幸而还有个梅珏,叹了一声,“此生有你……朕足矣,唔!”
还没说完,晋成帝猛地朝着床边吐出了鲜血,梅珏大惊失色地用巾帛接住,惊喊道:“陛下!”
随着梅珏这凄厉的喊声,似乎预示了什么。
各个机要处的大臣连夜赶往皇宫,经历了几日前的皇城内外的攻守战,京城也是人心惶惶,但是如今皇帝身体有恙,无人把这个内忧外患的消息再提出来。
邵华池自然也接到了这个消息,甚至比其他势力都快。
但他并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连一丝难过都没有。
皇帝一次次把他打落谷底,已经让他连最后一丝的父子亲情都被活活剥离了,他没有时间思考父皇的死期,他现在最大的困扰是,父皇一死,那些城外的士兵将一举突破城门,到时候又何止生灵涂炭。
现在正在为最后的守城做准备,与会人员包括徐清、郭永旭、冯蔺等,他们自然要立刻动身赶往皇宫,当看到邵华池凝然不动的脸色,“殿下,您不去吗?”
虽然他们能够理解邵华池的心情,皇上在众多皇子中立了他这么个靶子,为九子和三子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又被任意摆布多年,现在终于用完了这个皇子,皇上想要撤他就撤他,邵华池就是颗被丢弃的棋子,不听话的棋子当然会被收回所有权利。
瑞王到现在还能始终为京城中的百姓考虑,为城中局势考虑已是难能可贵。
邵华池冷笑,“父皇可不会希望我出现。”
却没想到一个安忠海手下的小太监急报,说是皇上想要见他。
“殿下,这次……”徐清还打算劝邵华池不要意气用事,免得让其他势力在这个时候钻了空子。
还没等劝什么,却不料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去,为何不去?”
既然到这个时候,他很想知道自己这位好父皇还有什么对他说的,也算他尽儿子最后的孝道了。
来到皇宫的时候,皇帝似乎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宣了所有大臣觐见,正式将皇位传给三子安王邵安麟,并废除皇后之位,令梅妃为四妃之一的贤妃。对大臣来说除了那些想博取功绩和史名的史官外,没必要在皇帝将死的时候还去和一个妃子的升迁较真,梅妃要升迁便升迁了吧。
但皇后乃一国之母,是国之根本,如何能撤。
几位大臣劝阻,皇帝似乎回光返照了一样,精神头也没先前那么萎靡,“你们真以为朕老糊涂了?现在蠢蠢欲动的反贼还在京城外头等着呢!”
而这反贼的头头,传说就是邵华阳。
有这样的儿子还怎堪一国之母?
废后,是必然!
只是这事情,也算是晋国的污点了,以后这史书上的记载估计也是精彩。
也只有在这弥留之际皇帝才会不顾及颜面的将这对母子狠心办了。
皇后本来听说二皇子起兵造反,而且已经快到皇城周围,以为自己只要忍到老皇帝死去成为太皇太后或是自己儿子继位就行,没想到被皇帝这一道圣旨直接罢黜,如何甘愿?
大喊大叫的她哪怕被拖下去口中也始终诅咒着皇帝以及这邵氏帝王家。
“吴胤雅!”皇帝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出皇后的名字,“你若不想这样也行,那就与朕合葬,这殉葬的习俗到前朝还存在,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怒火攻心,晋成帝又吐了一血块出来。
活人殉葬,虽然本朝皇帝为了展现仁义早就废除,改为兵马俑和陶瓷金器等,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地方只要下了圣旨,废除与恢复也不过是一句金口玉言而已。
皇后听到这句话,立刻闭了嘴。
皇帝让其他人退下,只让梅珏与安忠海随伺左右,梅珏扑到病床边,声泪俱下,“皇上,臣妾不要这荣华富贵,只想陪着您……”
“朕怎么舍得?”晋成帝苦笑着拍了拍梅珏的手背,“珏儿,朕不甘心啊……”
安忠海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叹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见邵华池进来,梅珏正要退下,却被皇帝制止,“没什么是你不能听的,你是这小子的母妃,正好一起。”
梅珏欠了欠身,与邵华池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中似乎都透着什么信息,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晋成帝招了招手,邵华池才走近跪了下来。
“还在怨朕?”开头,就是这样一句,这种像是普通父子一样的开口是很少在帝王家出现的,也体现了皇帝对邵华池的宠爱并非全为了权利的制衡。
“儿臣不敢。”邵华池沉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