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宽慰了自己一番,对自己的两个仆从使了使眼色。他的仆从们早就跟他厮混多年,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这会儿哪会不懂他的意思,连忙捋起袖子上前:“小美人,你且放心,我家主子定会好好照料你的!”
赵以澜慌忙退了一步,避开两人的手,心中带上一丝焦躁。她不过就是帮人占个座的,怎么就要连自己都搭上了?
“公子,奴家的爹……”她凄凄惨惨地看向那纵欲青年,指望着旁边的尸体能打消他的念头。
青年只脸上闪过一丝游移,目光落在赵以澜娇艳的面容上时又色心大起,大声道:“你安心,你爹本公子自会好生安葬!”等把小美人带回家,这尸体随便拿张草席裹了,丢入城外的乱葬岗便是了。
赵以澜可不想跟人走,刚想叫个救命试试,就听一个青涩却充满正气的声音大声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岂容你如此作恶,强抢民女?”
赵以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凛然立在一旁,他一身利落的青色短打,身佩长剑,身材纤长,面如冠玉,浓眉大眼,隐隐有一身不可侵犯的凌然正气。
青年和仆从被喝止,高个仆从仗着主人家的威势,冷笑道:“你是哪儿来的刁民?我家主子可是许都张家粮行的少主,主子表姑姑乃是当朝首辅之子的如夫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家主子说话?”
赵以澜咋舌,这七歪八拐的亲戚关系,也亏他敢说这么大声,也不怕被人笑话。
佩剑少年浑然不惧:“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无论你们是谁的亲眷,也不该当街强抢民女!”
“不识好歹的东西!”青年大怒,招呼自己的仆从,“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本公子好好教训教训他!”
这边的骚动引来了一些围观群众,却没人敢出头,毕竟都是小老百姓,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不错了。
被如此多人围着,纵欲青年更不愿意丢了脸面,见自己的两个仆从还在观望,立刻便是一人一脚踹在他们屁股上,大喝:“快给我上,狗奴才!”
两个仆从被踹了个踉跄,忙向那佩剑少年冲去,一人一拳砸了过去。
少年眼神一凛,身姿轻盈地躲闪了一下,便将二人的攻击悉数避开,连个衣角都未被扫到,他顺手便是一个手刀打在二人后腰,二人顿时一声惨叫,纷纷捂着腰退离数步。
纵欲青年眼神一变,直到这是惹到练家子了,顿时心生退意,却叫嚣道:“你给本公子等着,我表姑要是晓得我受了这委屈,定要拿你是问!”
他说完,转身便跑,却是连佩剑少年的名字都不问。他的所谓表姑,跟他实是八竿子打不着,平日里他借着这名号出去骗骗人耍耍威风也就罢了,真要出了事,哪儿能求到那儿去?今日他只能自认倒霉,赶紧溜之大吉才是要紧事!
他的两个仆从见自己主子都逃了,哪还会再待?捂着后腰一瘸一拐地匆匆跟上去。
围观群众之中立刻爆发出如雷的掌声,纷纷夸这佩剑少年是个大英雄,把他夸得红了脸。
等围观群众渐渐散去,赵以澜连忙上前,殷切地看着他:“公子,你身上可有银子?”
佩剑少年:“……呃?”
这跟他哥哥说的不一样啊,英雄救美之后对方不是应当问他姓甚名谁,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吗?
赵以澜轻咳了一声,知道是自己太心急,连忙敛了敛神色道:“少侠不知姓甚名谁,恳请赐教,好叫奴家晓得该记得何人的大恩大德。”
佩剑少年愣了愣,目光在眼前少女脸上转了一圈,禁不住有些脸红。方才他光顾着出手救人,并未看清楚这少女的模样,如今一见,竟是快赶上他的未来嫂嫂了,当真是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我,我叫萧逸鸣。”佩剑少年磕磕绊绊地说着,完全不敢看赵以澜,“我乃崆峒门门主之子,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乃是我等的本分,姑娘……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萧少侠救命之恩,奴家定谨记在心,不敢有一日忘怀。”赵以澜情真意切地说完,又将话题转了回去,“不知公子身上可有银子?”
赵以澜指了指一旁的尸体和“卖身葬父”几字。她没说那是自己的爹,也没说是帮别人占的位,这少年看上去就是个好人,素衣要是跟着他,必定不会吃亏,也算后半辈子有个着落了,云游四方的少侠身边跟个婢女,多正常啊?不管了,先骗他答应拿出银子“买”,其他的等素衣回来后再说了。
萧逸鸣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荷包,赧然道:“我……我身上只剩下几个铜钱了……”他一路行来,银子上并不节省,本打算到了许都之后便去找门人联络处补充些许盘缠,哪想到刚到许都便碰着了事,自然义不容辞出了手,只是这会儿却拿不出来银子,实在有些羞窘。
赵以澜心里一沉,没想到这自称门主之子的少年竟然是个穷鬼……
不知是不是赵以澜的目光刺激了他,萧逸鸣立刻道:“姑娘,等我见到崆峒门人,银子便不……”
却听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丢到了地上,二人双双低头看去。
只见素衣那张破破烂烂的写着卖身葬父的纸上,滚动着一块足有十两的银子。
赵以澜侧头看向一旁,五步开外站着个不超过十五岁的尊贵少年,他一身鸦青色长袍,腰间佩着缀玉腰带,晶莹剔透的玉佩别在腰间。他身姿挺拔,貌比潘安,小小年纪眼神却桀骜不驯,嘴角抿着,黑如点墨的双眼毫不避嫌地落在赵以澜身上。
“我买你。”少年开口,尚处于变声期的他有着一把男女莫辨的嗓音,不容人辩驳的笃定和冷厉。
第2章 截胡
赵以澜微微一怔,看这少年的周身气度,只怕是出身于富贵人家,甚至是权贵之家,若素衣到他家中,或许还比风餐露宿的游侠生活更合适些。
就是这少年看上去脾气不大好,也不知会不会乱打人……
少年说完,却看向萧逸鸣,神情间带着轻嘲:“你还不快滚?”
萧逸鸣脸色一变:“你……你怎么如此,如此……”
少年身后原本落后他几步的两个仆从此时已赶上前来,其中一个比少年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仆从不待少年开口便道:“我家主子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么?我见你是个江湖人,想必也不愿跟官府为敌,你若不想惹祸上身,便赶紧走!”
虽说都是在赶人,这个少年的家仆,倒是比之前那纵欲青年稍微客气一些,也并未自报家门。但光光“官府”两字,已让人心里一惊。
萧逸鸣目光微闪,看这仆从的衣着,甚至比刚才被他打退的那纨绔子弟还要好上一分,可见这个少年的家庭很是不凡,这儿又是国都,只怕他是朝廷权贵。他仆人口中的“官府”,必不是先前那纨绔子弟的唬人之语。在他出来闯荡江湖之前,他哥哥早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凡事都要三思,尽量与朝廷人士井水不犯河水,免得无端招惹祸患。见这少年样貌英俊,姿容清贵,万万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只是……
他迟疑的目光落在那粉衣少女身上,只见她身姿纤纤,面上似有忧色。他救下了她,自然无法置之不理,任由她被其他人欺负了去。
萧逸鸣态度收敛了些,只是仍然字正腔圆道:“这位公子,既是这位姑娘卖身葬父,该由她来决定是否要卖身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