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诗同样微笑着,举起那一只被她刚刚握紧的手掌。“再见。”
闪耀的霓虹之下,白鸽和她的笑脸渐行渐远。
自不断的回头中,消失不见。
啪!
签字笔被掰断的声音响起。
监控屏幕前面,傅依看着挥手道别的两人,再忍不住冷笑:“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以前还扮做草食系欺骗无辜的少女,达成目的之后,忽然就要本性暴露开银趴了是吧?“你就这么看着?”
她看向了身旁的靠椅上,那个自始至终冷淡旁观的身影,竟然不知道应该表示钦佩惊叹还是都夷控诉:“表面上看起来八风不动,居然私底下还有专线监控频道,你是懂滥用职权的。”
“这是必要的调查,只不过这个人恰好是我而已。”
艾晴淡然回应,端起茶杯:“保证槐诗的状态和确认太一的可控性是如今现境第一优先序列的任务。
我作为架空机构的负责人和统辖局在天国机构的代理,同时肩负着对太一的监控和管理职责,不只是我,还有超过四百人的专业分析团队在进行相关的工作。
别告诉我缄默者里没有类似的部门。”“不好意思,没有哦。”
傅依毫不犹豫的撒谎,可遗憾的是,对方同样不信。槐诗的变化并不是什么难以察觉的事情。
尤其是对敏锐和了解他到一定程度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哈士奇和阿拉斯加的区别一样,清晰可见。正因为如此,率先察觉的两个猎人才会怒不可遏的端起猎枪,在黑暗的丛林之中开始寻觅。
在旁敲侧击和数次试探之后,确认了对方受害者的身份之后,无可奈何但又不愿意承认的选择了合作。但却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如同和看不见的幽灵斗智斗勇一样。
只是,她们唯独没想到的是,目标还没找到,槐诗却忽然之间性情大变,从曾经被动和逃避的草食动物变成贪婪疯狂的猎食者,居然开始主动出击。
令屏幕前面的猎人血压迅速的拉升。
倘若不是大局为重外加分赃不均的话,她们俩可能早就联合起来直接拉警报了—以太一的状态有可能失控为由,对槐诗进行羁押和看管。
然后关进地下室为所欲为。
遗憾的是,双方对於槐诗的关押地点有着无法弥合的分歧,都坚持关押自身部门的监狱或者疗养院里。
大家都不同意一三五归你二四六归我这种可笑的均分协议,并且作为成年人一致选择了我全都要,以至於计划还没萌芽就在博弈困境之中被否决。
但此刻,眼看着事态在迅速恶化,她们不得不开始重审这一计划的可行性了。大家全都要就相当於大家全都不要。
要不,干脆关存续院里吧?
虽然不如自己家的地下室,但够保险,够安全,而且没人能乱搞男女关系······两害相权取其轻,各退一步这才是最好。
只是,在她们无声的对视和争执里,忽然有震动的声音响起。
铃声悦耳。
傅依的手机屏幕亮起一瞬,紧接着便被她眼疾手快的抓起来了。在看清来电人的时候,她的神情便渐渐古怪。
“哎呀,看上去·····有人找我了。”
她晃了晃手机,挑起眉头:“不好意思,我可能得先走一步。”“正常。”
艾晴淡定的端着茶杯,无动於表,“难搞的都放在后面,真是他的作风。”傅依毫无动摇。
昂起头来,转身离去。
只是,门关上之后,她的脸上却再无笑容。
如同在一瞬间跑到连锁商超里杀了二十年的鱼一样,从手上冷到心头连老娘的鱼都敢养?
今天就是槐诗你这个渣男的死期!
“哎呦,哎呦,哎呦,这不是太一先生么?”
宁静的酒吧里,柔和灯光下,当傅依再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孔时,就在忍不住冷笑:“好久不见,怎么这么拉了?”“啊?”槐诗呆滞。
“刚刚才和凤凰小姐姐去了游乐园,这会儿又来找我了?”
傅依蹬着他,再不掩饰积累了漫长时间的恼怒:“怎么?一个凤凰难道不足以填补你的感情空白?还要再拉上你的兄弟一起开银趴?”
“你在想什么?”
槐诗愕然,反问,“难道就不能找你联机打游戏?”假话。
瞳孔和视线的方向不对,动作语言和姿态和往日的模型有所出入,甚至想都不想直接说谎—傅依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打什么游戏?”
她越发冷漠:“钓鱼大师?黄金钓场?还是更直白一点一—日在伦敦?”“你是不是对我有些偏见?”
槐诗无可奈何,叹息:“难道我要跟见到的每一个女人探讨感情问题么?”傅依眼神阴沉。
还是假话。
两句中间的间隔太长,语气不对,视线看向了其他地方。不用低头,她都知道台桌下面槐诗的右脚脚尖在碾着地面,下意识的摩抆。
再然后,槐诗沉默。摊开手,没有再说话。
放弃了抵抗和虚伪,选择了坦诚相待,或者,破罐子破摔。
“我并不想对你说假话。”
槐诗想了一下,认真的告诉她:“实际上,我只是想在开始之前,找一些话题,努力的活跃一下气氛,让接下来的话题不至於太过於唐突。”
傅依闭上了眼睛,已经不想再听。反正都是在糊弄鬼。
就当自己眼瞎了。
“我知道在感情方面自己是处於被动,但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对所有人造成伤害,会让我追悔莫及。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可以再拖,必须在天国计划启动之前完成。”
槐诗捏着酒杯,想了一下,直白的告诉她:“其实,这些话,早在你当初想要离开新海去罗马的时候,我就应该对你说了。”
他说:“就在那一辆自行车上。”真话。
傅依愕然一瞬,眼瞳不由得抬起。
可看到槐诗那张脸,依然气儿不打一处来,冷哼。“怎么?表白明?”
“对啊。”
槐诗断然点头,不假思索。
令傅依,僵硬在原地,呆滞,茫然。
“其实,早在那会儿,我就应该请你不要走·······傅依,我当时想要让你留下来,这样我也可以留下来了,和你一起。”
槐诗看着她的眼睛,并不畏惧缄默者的侧写和洞察,郑重的告诉她:“当时我并没有维持一份稳定感情的自信和把握,也无法确信你会对我有男女之间的好感。
结果,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槐诗挺直了身体,笑容不见之后,就严肃的令她有些心慌,认真到害怕:“傅依,我想要和你共度一生。”
真话。
在最初的呆滞和震惊之后,傅依好像终於反应过来,然后,便在忍不住怒火,想要砍死这个到处养鱼还表白的渣男。
可紧接着,便听见他的话语。
“我们两个一起。”槐诗说,“和其他人无关,只有我们两个人。”依然是真话。
毫无任何的动摇,坦诚到令傅依开始不安。
她下意识的想要向后退缩,可手掌却被握紧了,被槐诗。不容许她逃避。
再不像是曾经角落里那个默默旁观着一切的沉默少年,可过了这么多年,眼蹿之中的光芒却依旧和曾经一样。映照着她惊慌的模样。
如同最荒谬的梦境一样,带来她未曾想象过的话语。
“所以,将这当做表白,甚至求婚的话也没有关系。”槐诗说,“我一直以来都喜欢,并爱着你,从我们认识开始。
从你愿意同我共享那一间狭窄的琴房开始。请问,你是否愿意?”
真话,真话,还是真话。傅依呆滞着,如同石化。下意识的瞪着他。
好几次,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戳穿谎言的准备,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迷茫到难以分辨?难道我是个假的缄默者?!
啪!
寂静里,只有杯子里,冰块化掉的声音。将她惊醒了。
让她下意识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像是触电一样,眼神不由得躲闪。“就这?就这?就这?”
她瞥着槐诗的模样,习惯性的嘲讽:“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觉得随便说两句话就让人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吧?
槐诗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她,忽然说:“你脸红了。”
傅依下意识的握紧桌面下的裙摆,几乎揉成一团,摇头辩解:“这么多年好兄弟,稍微给你一点面子,你不要太过分!”
“你脸红了。”槐诗提醒。
“好兄弟怎么能娶好兄弟呢?”傅依瞪着他,怒斥控诉:“你***!”槐诗叹息,第三次提醒:
········啪!
拍桌子的声音响起。
“够了,我脸红就脸红,热的怎么了!”
傅依努力的想要怒视他,可视线却忍不住游曳:“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假话。
就连她自己都知道,下意识的谎言,在不安状态下的本能抗拒。槐诗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她难道能不清楚么?可就因为知道这个才······
“真拿你没办法。”
槐诗叹息,无可奈何,就好像放弃努力了一样,伸手,指向了窗外:“如果你不相信的话—看那边。”在窗外,夜色之中的城市渐渐清冷,一道道路灯之后,漆黑的夜幕中闪耀的群星。
空空荡荡。
她茫然的回头,然后看到了槐诗的眼睛。近在咫尺。
倒映着她震惊扩散开来的眼睛。
在反应过来,下巴便已经被抬起,再然后,熟悉的呼吸将她的灵魂夺走了,留下一丝丝威士忌的甜味和苦涩。如同饥渴的食肉动物一样,桎梏着不小心自投罗网的猎物,肆意的蹂躏,掠夺,夺走了她的意识,并留下自己的印记。
可是却令她如此迷醉。
如同再一次回到那个夏天一样,自炽热的阳光里,她听见了遥远的琴声,可琴声却渐渐靠近了,拥抱着她。那个凝视着她的少年伸出手,将她的手牵起,带着她一同从期望和教导的囚笼里逃出去。
撞碎了天空,去往了绚烂的万花镜里。
她奋不顾身的投入其中,忘记了谎言和真实。
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那样, 想要将自己也彻底烧尽。直到她再无法呼吸。
槐诗终於松开了手。
她倒在座位上,竭力喘息,可脑中却依旧空空荡荡,还残存着刚刚的冲击和回响。这真的是好兄弟之间应该做的事情么?
她下意识的,想要张口,痛斥槐诗的轻薄和非礼。
可在那之前,槐诗却已经伸出了手,轻轻的将她嘴角垂落的一丝水迹拭去。然后,当着她的面,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毫不浪费的完成了回收。
“那么,我就当你已经答应了。”
就这样,他心满意足的点头,微笑,向自己曾经的好兄弟致以最诚挚的感激。“多谢款待。”
还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