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她进了屋子,这才转身离开。
夜里的顾家并没有多少人,他独自一人回了外院,面上的表情仍是清润温和的,等走到顾天和从前所居之处,脚下步子才有一瞬停顿,他偏头看了一眼那座院落,许是因为顾攸宁时不时找人过来打扫,院子并未有多少荒草。
甚至连他从前练习射箭的靶子也都还在。
看着那满是窟窿的箭靶子,想起当年边关传来的口信,顾修文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可很快,他便收回眼帘,继续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
翌日。
又到了和杜掌柜约定的日子。
顾攸宁一觉好眠,等起了床,脸上也挂着未消的笑容。
半夏看着稀奇,替她穿衣的时候,不由好笑道:“姑娘今天怎么这么高兴?难不成是做了什么美梦?”
“没做什么梦。”顾攸宁笑道,接过她手里的腰带,自己系着,倒也没瞒人,同人说道:“昨儿二哥送我过来的。”
半夏手上的动作一顿,半晌才奇怪道:“二少爷?”
“嗯。”顾攸宁倒是没其他的反应,接过帕子擦了把脸又漱了口便笑道:“二哥说以后他会护着我和小满。”
“姑娘……”
半夏如今对西院是一点好感都没有,闻言更是拧了眉,提醒道:“二少爷到底是西院的人。”
知道她在想什么,顾攸宁笑道:“我知道,二哥同我只是堂亲,跟顾婉和顾昭才是亲兄妹,就算以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先维护的肯定也还是顾婉她们。”
半夏不解:“那您怎么还这么高兴?”
顾攸宁停下手上的动作,面向那大开的一排轩窗,外头绿意葱葱,亦有桃花相映,红的绿的点缀成了一副春日好景,她的面上扬着朝气明媚的笑容,缓缓说道:“我就是觉得,有些事、有些人或许没我想得那么糟糕……而且二哥说护着我的时候,我真的,挺开心的。”
太久没人和她说这样的话了。
这些年,她做惯了别人的支柱,也早就忘了被其他人保护是什么感觉了。
其实她也不需要别人怎么保护她。
她自己就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小满。
可她还是高兴。
原来自己也不是一无所有,也是有人愿意护着她的。
半夏见她神情是少有的轻松,虽然心中有所疑虑,但也没在这个时候扫她的兴,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那您也别因为人家对您好些就处处维护了。”
知道自己姑娘是个什么性子。
若别人待她不好,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一向是懒得理会,可若别人待她好一些,她却会回馈许多。
她就是怕姑娘受伤。
顾攸宁笑着应道:“知道啦。”
到底经了几年的事,她也不可能真的跟从前一样了。
这几日顾承瑞都比她起得早,两人便分开吃饭,等到顾攸宁出去吃饭的时候,发现四喜也不在,她一边坐到椅子上,一边随口问道:“四喜呢?”
半夏正在给她盛粥,闻言,脸上的神情有一瞬地变化,可很快,她就神色如常地回了,“她今天小日子在,我就让她在屋子里休息了。”
顾攸宁也没起疑,闻言也只是说道:“那你回头给她煮点红糖水,这几日就别让她操劳了。”
等人应了声。
她吃完早膳便准备出门了。
刚刚走到西院就看到被侍棋扶着走过来的顾婉,她似乎刚从徐氏院子里出来,原本正低头走着,听到侍棋低声说了一句立刻停下脚步,抬起头朝顾攸宁的方向看了过来。
而顾攸宁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顾婉的脸色。
没了从前的端庄温和,她的脸比冬日里的雪还要来得苍白,眼下是藏不住的青黑,即使匀了妆也能瞧出她的气色很差,而最奇怪地是她的那双眼睛……
那双从前在外头永远盛着笑意的眼睛。
此刻望着她时,却像是淬了两把毒箭一般。
顾攸宁本来没想理会顾婉,此时却不由为她这幅异样皱了眉。
从小到大——
这还真是第一次在外头见顾婉露出这样的表情。
能让顾婉朝她露出这幅表情的,肯定同她脱不了干系,而近段时间她和顾婉之间牵扯的便只有那副画了,顾攸宁心下微动,难不成是那幅画出了什么问题?不可能啊,那幅画,她仔细检查过了,绝不可能出问题。
她虽然不喜欢顾婉,但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让人下不来台。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揭穿了顾婉不是修这幅画的人。
姬朝宗……
她的心里立刻浮现出这个名字。
顾攸宁神色微动,看着不远处的顾婉已经由侍棋扶着转身离开,她也没追上去……她跟顾婉本来就是银货两讫的活,钱收了,货给了,那么她们之间也就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