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宁忍不住开口询问,“今早那位京城来的大人住在哪里?”
看到谈言惊讶的神色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究竟都问了什么, 她掩下慌乱的思绪,“抱歉,我……”
话还没说完,谈言就反应过来了,笑道:“阿宁,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位姬大人很好看啊?刚才我回家,家中几个姐妹也都问了我一样的问题。”说完又有些吃醋地撅了噘嘴,“阿宁你可别喜欢他,这位大人的脾气很不好,你要和他在一起肯定会被欺负的。”
“什么?”
顾攸宁忍不住看向他。
谈言不大擅长说别人的坏话,不过……看到阿宁今天的失态,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说说这位潜在情敌的不好,更何况,他说的又不是假的。
“我问过詹叔叔,这位大人在朝中的人缘很差,很多人都怕他。”
“而且……”他看了看四周,又犹豫了下,才压着嗓音说,“詹叔叔还说朝中的官员都在私下称呼他为阎罗王,但凡落到他手中都没好下场,不过有他在,我们大周的官员这一年也算是安分了许多。”
其实还有许多难听的话,例如疯狗什么的,不过还是不和阿宁说了。
而且他觉得那位姬大人虽然为人是冷漠嗜血了一些,但在整肃风纪这方面没得说,他还是很佩服他的。
人缘差,阎罗王……
怎么可能呢?
从前姬朝宗的人缘最好不过,虽然坐镇都察院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地方,但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很是信服他,而且他做起事来一向见人三分笑,十分具有哄骗性,很多人便是被他套出话关进大牢都还念着他的好。
怎么才一年的功夫,姬朝宗的风评就变成这样了?
顾攸宁这下子是真的坐不住了,扯了个话让谈言先回去,然后就让三七去外头打听了一声,知道姬朝宗并未住在詹府而是住在西树胡同里的一间两进民宅,她也没犹豫,当即起身和人说道:“我出去一趟,要是半夏回来就和她说我先回家了。”
不等人应声发话,她便径直出去了。
宣化镇不大,西树胡同不管是离酒肆还是离她住的地方都不算远,她也没叫马车,提步往那边走。
刚过申时,天就已经大黑了,宣化镇不似京城人员那么多,街上的摊贩也都十分懒散,加上今天庆安街举办烟花节,大家一股脑地都往那边去,以至于这条街上已经瞧不见几个人了,还留下的也都在收拾东西了,不乏有认识她的,看到便同她打招呼,“顾娘子出来逛街啊?”
有个卖汤面的便笑,“顾娘子上回教我的绣样果然好看,我拿那绣样给我姑娘做了一件新衣裳,她别提多喜欢了。”
其余人也笑,“顾娘子一向心灵手巧,上次我妹妹出嫁就是请她帮忙化的妆,那盖头一摘下,我那妹夫的眼睛都看直了,现在小两口恩爱得不行。”
……
顾攸宁来这大半年,和宣化镇的人都相处得不错。
她刚来这边的时候受了他们不少照拂,偶尔也会帮帮他们,一来一往,感情就变得深厚起来。
若是以前,她肯定是会留下同他们说几句,可今天她满脑子都是姬朝宗,哪有别的心思?听人问起“顾娘子不去看烟花吗?”她也只是摇摇头,说“有事”,而后又同他们告辞,继续朝西树胡同那边走。
按照门口挂着的牌子,她一间间往里找。
“十一,十四,十六……”可就在快到十九的时候,她突然又止了步子,掉头往回走。
真是魔怔了。
姬朝宗都说不认识她了,或许他现在都已经定亲了,她这样找过来做什么?问问他,你这一年过得怎么样,你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然后呢?
她要期待他说什么,她又能做什么?
和他说对不起?可这有用吗?
顾攸宁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对其他人其他事,她都能泰然处之,无论面对好意还是恶意,她都能面不改色,讨厌她的,她接受,她若不喜欢的也会直接拒绝,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唯独面对姬朝宗,以及和他有关的事,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或许她这辈子所有的扭捏、自卑和拖泥带水都给了这个人,即使到现在,明明两人都已经分开了,她还是没办法好好把他当作一个陌生人。
头顶的天空因为星子和月亮又变得明亮起来。
纵使小道无灯也不见昏暗。
顾攸宁就这样一步步往外走,最后又一步步往回走,每次快走到十九那间宅子的时候又掉头……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次,直到庆安街那边的烟花表演都已经开始了,她还是一个人在寒风中走了一遍又一遍。
忽然,巷子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那是马车外头悬挂着的风铃传出的声音。
宣化镇这边的人没有在马车外头悬挂风铃的习惯,想到今日瞧见的那辆马车……顾攸宁心下一动,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起来,可这里一面是墙,一面是民宅,要去拐角的话得走很远。
咬了咬牙,她看着隔壁宅子,只能往那边躲。
脊背贴着木板门,她屏着呼吸,听着那风铃声越来越近,然后马车停下,杜仲开口,“主子,到了。”
“嗯。”
熟悉的金玉音在夜里响起。
顾攸宁屏着的呼吸突然有些没忍住,可也只是很短暂的地一息,她便拿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主子,怎么了?”杜仲见姬朝宗留步看着一处地方,不由出声询问。
姬朝宗没有理会他,他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那处地方,看着那青石板上有月色投射出来的一个女人身影,杜仲也察觉到了,拧着眉刚要拔剑就见人摇了摇头,他心中似有所察也未有动作,跟着男人往里走。
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