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安国公夫人每次进宫,必去景福宫向贺贵妃请安。贵妃娘娘与您投缘,总是要留您说话的,是以我瞧着皇祖母或是皇后娘娘召见命妇,您来的倒少,不知道也不稀奇,我对刺绣一道向来不通,心拙手笨的,皇祖母心疼我,赐了宫内几个精于此道的女官给我。”朱承瑾笑着把之前训斥过丁侧妃的那名女官崔然叫来给诸位夫人看了看,崔然敛着眉目行礼,分毫不差,“这位崔姑姑,原本是伺候在皇祖母身边的,最是知礼,一手刺绣的工夫,真是让我羡煞了。”
津北侯夫人道:“郡主若是心拙手笨,我岂不是愚不可及?快快别这么说了,瞧着这位崔姑姑,我倒是想起来了,听闻昭华长公主最爱你绣的帕子,赞你绣的那花只有古人一句诗——‘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
崔然谦逊:“奴婢得长公主一句夸赞,甚是惶恐。其实刺绣,天分灵活固然重要,日日勤习更不可少,奴婢打小拿的第一件物事就是针线,这几十年来一日不敢懈怠,郡主是尊贵人,自有宫规礼仪,琴棋书画的课程,刺绣只是闲暇消遣罢了。”
毕竟皇帝要你娶个公主郡主,你能说“不行啊公主郡主刺绣功夫不好咱们家不要这种不贤惠的人”吗?世家贵族真没有嫌弃这些贵女绣工的,谁家是蠢材呢?
连消带打,丁佩也没能为自家闺女要来一个堂堂正正拜访郡主的机会。
朱承瑾只要给了林念笙一次登门的机会,那就也成了这位林大小姐的垫脚石了,再说丁家一家子抱着贺贵妃大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然丁侧妃缘何这么嚣张,朱承瑾却是实打实的皇后一派,太后教导下,她是一千万个看不上贺贵妃和丁家一样的小家子气。
津北侯夫人心里嘲讽笑意都快憋不住了,赶紧跟朱承宛闲话家常转移注意力。
丁佩终于偃旗息鼓,丁侧妃见状拉着姑母坐到自己位子上,避开朱承瑾的小圈子。二人轻声交谈:“姑母,世子妃入府也有几年了吧,一直没听得好消息。”
丁佩道:“可不是,世子千般万般好,国公爷也愁这一项呢。”
丁侧妃娇媚一笑,即使丁佩是女人都看的几乎晃了眼:“我这有两个调教好的丫头,本想给王爷享用,郡主回来之后,王爷怎么变了个性儿一样,端的是一副正经慈父样子。这两个姑娘耽搁不得,姑母不如带回去。”
“以往我也不是没赏赐过丫头给世子,顾……哎,我那儿媳妇那么善妒,哪里容得别人近世子的身呐!”丁佩不仅不是没赏赐过,她隔几天就要给顾如云找不痛快,今天赏赐个丫头,明天弄个丁家旁支的小姑娘来,可惜都还没见着世子,就被顾如云打发了。
顾如云有主意的很,安国公问起来,她也不气不恼,道:“儿媳知道母亲心疼世子,且长者赐不敢辞。可儿媳原本就安排了身边两个侍女做通房,世子爷院子里也有两个大丫头伺候多年了,日后是抬姨娘还是下嫁给府里奴才,这得听世子爷的。儿媳只是想着,这一来,院子里四个名额都占去了,母亲若是一个个再送来,外人岂不是觉得世子爷不顾公务?再说了,身子重要呢。”这话到最后基本是非常直白了,你一个继母,整天琢磨往原配儿子屋里塞人,你膈应谁呢?
丁佩把这话学给丁侧妃听了,“瞧瞧,这还不是善妒呢?她身边两个丫头,不都得听她的话?屋里原现两个大丫头,我瞧着世子也没收房的心,自己占着窝不下蛋还不准你叔父家的凝儿做姨娘。”
二人说话声音极小,看的围观的人都不乐意了,就您二人姑侄亲,平时说话还不算,群聚的花会您二位还咕咕唧唧的说悄悄话,到底小家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再看看每个人都知道照顾到的郡主,不少夫人觉着,若是小郡主管着王府,倒是比丁侧妃名正言顺多了。
向来背地说人坏话没什么好结果,丁佩这边刚说话,那边急忙忙跑来个丫鬟:“夫人,夫人,您快回府看看吧,世子夫人忽然晕了!”
丁佩面色一沉:“世子夫人晕了,自然是先去请大夫!”这么跑来,说不准让别人以为顾如云晕了跟她有什么关系!该回府也得回府,惋惜着没能再捧自己闺女,没能跟靖平侯夫人牵上线,丁佩匆匆跟朱承瑾辞行,走到门口却被丁侧妃唤住了。
“姑母慢些,慢些,我这两个丫头……”丁侧妃凑到丁佩耳边,“正好顾如云晕了,您就说她这是身子弱,伺候不得世子,把这两个丫头赐给世子。您不知道,我可是花了大力气调教,保管让世子爷一进温柔乡就再也出不来。”
丁佩虽是继室,也还是严谨的,没丁侧妃这般轻浮,斥她一句胡闹,脚步却慢了下来,显然动了心了。
丁侧妃道:“姑母先去,待会儿我就把那两个丫头送去您府上。”
丁佩点点头算是同意,丁侧妃和她分别就赶紧回院子里安排去了。
这就安排出一出阴差阳错。
☆、第九章、林念笙
朱承瑾看着丁佩和丁侧妃走远,舒了一口气:“怎么她们姑侄俩一说话,也不是十分嘈杂,我偏觉得耳朵嗡嗡的响。”
李夫人抿唇一笑,靖平侯夫人就没这么客气了,帕子掩唇笑出声,道:“正是如此,郡主可把我心里话说出来了。”
津北侯夫人更是不客气:“哎哟,我这人最笨,生怕那些一句话绕着十八个弯的。”她们这些人绕**个弯也就差不多了。
朱承瑾鹅黄衣裙更显得肤白眉翠,五官虽仍有稚气,却也精致。主要是声音清亮,说出的话也让人爱听:“正巧,明日我还得去宫里拜见皇祖母,回她老人家李姐姐的婚事,”顺便要个添妆,“姨母与我同去吧。”碍眼的走了,这句姨母也算是叫出声了,顺便也得把朱承宛的事儿给定下来。
朱承宛捏了捏略有些发旧的玉色裙摆,期待着津北侯夫人回答。
津北侯夫人一句“好”算是让许多人的心落了下来。
按下花会这边和和乐乐不谈,只说安国公夫人丁佩回到家,想去世子院子里看顾如云搞什么鬼,却被奴才先请去了厅里。
能请动她的,无非老国公。
丁佩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儿,怎么顾如云晕这一场这么大的阵仗。
一进厅,丁佩更小心了,安国公面无表情,劈头问她一句:“是你让儿媳抄经?”
丁佩心道,苦肉计罢了,“国公爷,这不是快到姐姐的祭日了吗,我心想着让如云抄些,到时候一并烧了,也算儿媳妇的孝心。这孩子真是,平日里身子就不好,我以往送那些丫头不就是为了让她少劳苦些,可惜……”
安国公拂落手边茶盏,任由上好的瓷器碎了一地,“混账东西!你还敢说!若是我安国公府子嗣有半点差池,你讨不了半分好!”
丁佩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却听得管事回话:“国公爷,大夫回了话,世子夫人只是劳累忧虑过度,胎像还是稳健的。”
懂了!丁佩全都懂了!她这是送了个套给顾如云,把自己给套上呢!一瞬间心念电转,道:“儿媳有孕了?这,这真是天大的好事,”转向安国公,“国公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只盼着您别气坏身子。”
安国公看她一派柔顺姿态,疑道:“你果真不知儿媳有孕?”
丁佩道:“您也知道,世子爷的院子里,向来是如云做主,平日里我只挑着好的给她们送去,其他消息一概不知,这,这次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她小看了顾如云,顾如云何尝不是轻视了她,当真以为她丁佩笨的连话都不会说任由别人陷害?顾如云还是不够狠,若是此次她孩子保不住,借此陷害,倒真能让安国公狠狠发落一顿丁佩,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安国公再疼世子,不能不管她生的林念笙和林思源。
安国公神情似有软化,道:“行了,你先去看看儿媳。”
丁佩刚要走,那边丁侧妃送的大礼到了,管事的刚出去又回来:“夫人,瑞王府的人送了两个丫鬟来,说是您有安排,您看?”
安国公本就疑心未消,此刻拦下丁佩的话,淡淡道:“问问,瑞王府说夫人早有安排,有的是什么安排。瑞王府的丫鬟,等闲我可用不起。”
瑞王府的下人自然一问三不知,安国公把两个如花似玉,骨头里都透着媚意的丫鬟叫了进来,问丁佩:“好端端的,这两个丫鬟哪来的,你怎么安排,说吧。”
丁佩心道,侄女说的没错,这两个丫鬟,保管男人一碰就沉迷温柔乡,丁侧妃缘何得宠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获得男人欢心的地方。俩丫鬟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没有一丝风尘,却最容易引诱男人怜惜占有欲。
联想到丁佩往日里爱给世子房里塞人,再加上这两个丫头的模样,安国公心是越来越沉,看着沉默的丁佩,又重复了一次:“说。”
丁佩手心沁出一片薄薄冷汗,没死在顾如云身上,别栽在了自家侄女手里,“这……这两个……”
“这两个是母亲为我要来的。”这声音简直是天外来的福音,随福音而来的,正是林大小姐林念笙。她见过礼才继续回话,小小脸上跟丁佩有五分相似,双眉间一颗美人痣更添几分颜色,身上没穿着平日爱的红色,反而崭新素净,“父亲知道,母亲一向不爱消遣,咱们府里就没个唱曲儿的。可是过些日子奶奶不是要回来了,”说的是安国公的生母,府里老太太,在乡下庄子里休养了一段时间,“老人家平素爱热闹,女儿就想着,外面人来府里也不相宜,就和母亲提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