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郡主又送来个大夫,郑御医有的是风度,自恃身份不肯先开口,姜老头却极为刁钻:“丞相府里的大夫?师从哪一派,拜在何人门下?”
别以为光是读书写字的文人有派别之分,他们大夫也分伤寒、河间、易水等等七大流派。
哪一行不看出身呢?
就说闻衍之吧,他顶着沈冠文弟子的名声,即使还没中进士,文坛一些人看到他也是笑脸相迎。闻阁老孙子这个名头,可不如大儒徒弟来的响亮。
这章相府里的大夫有个屁的师门,他也不是别人,是方氏自己娘家表舅。方大夫当年就是个乡下土郎中,十来年前投奔到方氏这儿,后来赠给方氏一剂偏方,说是能生儿子。方氏果然如愿以偿得了章俊彦,故此方大夫这些年在相府是吃喝不愁,被方氏当做心腹那么养着。
他哪里知道京城大夫分的这么细致,只得回道:“并无师门。”
姜老头来了兴致:“这倒有趣,自学成才也好,省得被那些规矩拘泥。”
郑御医眼看话题要跑偏,只得温声道:“不知章相府上病人是何症状?”
幸好来之前方大夫还算做了功课:“夫人乃是体虚,舌质淡薄,苔白,脉象细沉,并无大碍。”
满堂代表的是景豫郡主,道:“奴婢此言,是郡主交代问的:‘若只是体虚,在相府调养数年,为何一点起色没有,是大夫不尽心,还是用的药出了差错,一样一样,请郑御医细细问出个结果来。’您问完了,奴婢也好回郡主。”
郑御医道:“可用了什么药物滋补?”
“用了鹿茸、人参、燕窝、冬虫夏草和珍珠粉。”章家寒门,方家就更别提了,比章家还不如,章家老太太和方氏拿着燕窝人参这些当宝贝,每天不要钱一样灌,差点就把老太太灌归西了,这才让老太太去章青云兄长家住上一段日子。以方大夫的眼见,这几样东西就算是顶好的大补之物了。
姜老头嗤笑一声,鼓捣起手里的药瓶来,看样子是不准备再说话了。
郑御医道:“可是据我看来,您用的药主治阴阳两虚,脉象与舌苔,却只是阳虚之证啊。”
“阳虚?”方大夫被问懵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既然是治阴阳两虚,单单治个阳虚更是没问题的。”
郑御医与姜神医第一次统一战线,和满堂交代了几句话,满堂笑道:“多谢二位,奴婢这就去回话了,劳烦方大夫在这儿稍候片刻。”
出了门就对门口侍从道:“看好里面那个大夫,跑了我可让郡主罚你们的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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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崔然
满堂回话极为巧妙:“回禀郡主,章大小姐。相府大夫说病人乃是阳虚之证,用的药却是治阴阳两虚的,奴婢不懂其中关窍,若是需要,还是得由郑御医亲自来说给主子听。”
朱承瑾道:“皇祖母总念叨着姑母的病怎么一直到如今,原来是大夫敷衍不上心,”即使方大夫说的一点不错,满堂在一边,总有办法找茬问罪。“既然如此,章大小姐,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郡主的“不情之请”,章迎秋如果敢回一句不,那可就不是这么客气了,她再怎么把自己当女主,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能道:“郡主吩咐就是。”
“我呢,也是受人之托,章大小姐就将此等滥竽充数之辈留给我,我带进宫给皇祖母个交代。”朱承瑾安慰章迎秋,将主动权完全拿在手里,“章大小姐放心,是这大夫欺上瞒下,与章相和贵府是没关系的。”
舍出去一个白吃白喝的舅公大夫,保得自家府里平安,章迎秋顷刻下了决定:“可恨我娘供着他,谁知道竟害的嫡母的病拖延至今!”
朱承瑾听她话里还是将方氏称娘,微微一笑,并不去纠正。
白潋滟在隔壁院子里端详自己刚为震儿做的一件衣服,细密针脚,用心至极。
崔然地位不比常人,在郡主面前都有一席之地,白潋滟更是觉得此人聪明,对她怀有一丝感激尊敬,二人年纪又相仿,相处起来如同姐妹。
白潋滟道:“其他都是假的,章俊彦这一进牢里,方氏大概要哭死过去。”娘家舅舅算什么,亲儿子才是保障。
崔然道:“相府找不到您,再诸事不顺,想必快要下狠心了。”
白氏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唯一念得就是怎么整治狗男女,病弱脸颊都泛起娇红,“我正等着呢。”
说着话,估摸时辰,再有珠玉过来说了一趟话,崔然起身理了理衣摆,躬身道:“夫人在这儿先歇着,奴婢得去郡主那儿走一遭了。”
白潋滟温和道:“崔女官何须这么客气,郡主吩咐的事儿要紧。”
崔然今日穿的是正经女官服饰,腰间垂着一块牌子,上刻寿康宫三字。女官服饰束袖高领,颇有些男子英气之风,说起来崔然在美人如玉的宫里比较起来,相貌着实不是很抢眼。其人生的普普通通,眉毛浅淡,眼睛不小,却是单眼皮,鼻梁也不是很挺拔,唇色偏深,只一双手生的实在是巧,再加上为人方正,心头主意颇多,才得宫里主子青眼。
她身着官服一进屋,给朱承瑾行礼,朱承瑾叫起,对章迎秋介绍:“这位是皇祖母寿康宫里四品女官崔姑姑。”
崔然自然透出一股威严,章迎秋心里满是事儿,只是虚虚点头应付过去。
崔然瞟了她一眼,跟郡主回话:“郡主,宫里消息,过些日子选秀,这几日以端云公主、淳安公主为首,要在御花园中摆宴邀请几位德容俱佳的小姐,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您、晋南侯世子夫人、安国公世子夫人也跟着一道看看。”这是要挑皇子妃。
主仆二人私下回话就罢了,非得当着章迎秋的面儿。
章迎秋心思大半在方大夫那儿,还想着刚才遇上的男人,勉为其难才把这个消息给记下。回府挨个跟方氏说了。
方大夫虽然算是方氏心腹,但是方氏做下的那些事儿,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方氏哭儿子还来不及,哪有功夫管表舅的生死。跟闺女道:“我去求你爹给你挣个名额来,秋儿,你可千万不能得罪宫中这些贵人,若是可以,跟哪位公主郡主相处好了,对你哥哥日后也有益处。”见章迎秋满心事儿的样子,愁,“你可千万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本朝也不是没有动用御赐之物的下场,那还是皇帝表叔,郡王爷家的子侄做的事儿呢,不也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偏偏你哥哥这事儿就没人帮着说句话。”
这事是真的,皇帝亲戚多,泉郡王家也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拿了自个儿奶奶,府里老夫人的一只钗子出来送给花楼女子,结果就那么寸,这花楼女子心上人要赶考,她拿了钗子去当铺。当铺小伙计不识货,当天却是老板在,这当铺是谁家生意?安国公府。
安国公和泉郡王素来是不和的,泉郡王托老友顾侯爷,安国公的亲家说和,安国公还是一纸告到御前。
是以瑞王看不惯安国公这老东西呢。
当初泉郡王家儿子,安国公是怎么说的?“冒犯天威,视皇家尊严如无物,此风不可长!”多么义正言辞,怎么到盟友章相这儿,话就颠了个个儿。
泉郡王也是个狠人,他亲自下手把儿子打个半死,让老婆郡王妃进宫请罪,郡王妃怀胎八月,在宫里请罪时候遇上安国公夫人丁佩,惊怒交加,居然早产一个女婴下来。泉郡王带着有进气没出气的儿子在宫门口跪求皇上原谅,最后皇帝不忍,赦免了泉郡王家大公子的罪责,但是将世子位子转而给了泉郡王二公子,又封泉郡王妃生下的女婴为泗水县主。
章青云一不是皇帝表叔,二不忍让儿子受苦,也没个进宫请罪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