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昭媛硬闯御书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帝还没来得及问四皇子,恪昭媛就已经进来了。她一进来便跪地谢罪,与四皇子一个路数,不等皇帝说话,就先凄凄切切的哭诉,都是臣妾的错。
皇帝边听边心道,可不是你的错吗,朕好端端一个儿子被教成今日这样,他自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推个干净可不就是都是贺氏恪昭媛的错处了吗?
恪昭媛一边哭,皇帝一边看她,这一看就看出些许不对来。
恪昭媛原本比不过苏修仪的,就是苏修仪年轻貌美,又更善于心计,二人本是平分秋色的姿容,但是苏修仪占了个年轻。
加上贺氏被皇帝厌倦,逐渐显露出老态,前些日子看见恪昭媛的时候,她眉眼细纹都要抑制不住了,但是今日——皇帝自上而下俯视贺氏,却见梨花带雨,美貌姿容更胜往昔。不由心神一荡,冠宠六宫名不虚传,恪昭媛如今肌肤细嫩如同比之苏修仪更甚,水波染眼,勾魂摄骨。
这就要多亏了林念笙了。
宫廷秘药有息肌丸,自然也有使人面貌年轻的药,林念笙上辈子虽说是侧室,却也是差点儿坐上皇后位子的人,出身大家,知道这么几个方子,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是用息肌丸的不能生育,用此迷药的后果却不知道是什么。林念笙如此说的时候,恪昭媛几乎没有任何拒绝,“我要用!”三个字,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吞下药丸,日复一日,在被众人遗忘甚至打压的时候,就在想着有朝一日,自己面容恢复如初,皇帝该是如何的宠爱自己!
不得不说恪昭媛还是做到了,一边躺着自己结发妻子,另一边是一颦一笑犹如当年的“爱人”。
皇帝记起当年的恪昭媛,刚入府的贺氏,与自己牵手共渡难关的贺氏,再看看一脸痛不欲生的四皇子,缓缓道:“等会儿,去牢里看看你三哥和景豫。”
四皇子赌赢了,皇帝对他的宠爱,就是古往今来独一份儿的。他长出一口气,真心实意的磕头道:“儿子谨遵父皇旨意!”
如同皇上没证据说这事儿是四皇子干的,其他人自然也没有证据,现在要做的就是一样一样,将对准自己的矛头,移向卫郡王。四皇子想通了,自己当初不该听安国公与林念笙的,陷害朱承瑾做什么,先将周皇后与卫郡王干掉,太子一系慢慢对付也不迟。毕竟他这边有屹立不倒的靠山,皇帝!
四皇子一路春风得意的出宫,路上遇见几个大臣不由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嫡母尚在病中,四皇子缘何得意至此?这种人若是做了皇帝,大臣们不得操碎了心。看向东宫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了。
不说宫内恪昭媛重新站到了皇帝身边,引起了怎样的轰动,且说四皇子纡尊降贵的去探望被陷害的妹妹和兄长,他先去的是朱承瑾所在监牢。
即使牢狱被刻意人为的收拾一番,也避免不了潮湿阴暗,多年积郁的霉味儿挥之不去。
四皇子带着同情、怜悯的表情一脚踏进,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捂着口鼻。脸上担忧的好兄长表情也有些破裂,但是越往前走,逐渐有了些许香气,他脚步停在最后一见,有些微微发愣。监狱木门上都挂着重缦珠帘,里面还用屏风挡着,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东西,旁边桌椅床铺全是新东西,瑞兽紫金炉还燃着袅袅香气。床边洒下些许日光,朱承瑾身边的婢女正奉上一碟刚洗净的点心,四皇子心道,这哪里是来坐牢,分明是游乐来了。
要是按照往日里,朱承瑾自然要给四皇子行礼,可是只要猜到是面前这人害得自己,害的周皇后,朱承瑾就无论如何没办法抑制自己的嘲讽语气:“四皇子纡尊降贵来这儿做什么,大牢阴气重,可别伤了身。”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好心来看你。”四皇子并不怎么善于忍气,尤其是他是胜利者,而朱承瑾不过是个如今还在大狱里的郡主罢了。“看你过得尚不错,我也就好回宫去禀告父皇与皇祖母了。”
“四皇子看完了,还不走?”朱承瑾见这人一副施舍模样,傲然站在那儿就觉得头疼,“对了,我现在可是罪人,还没脱罪呢,四皇子若是真的关心我,快把杀千刀的凶手揪出来千刀万剐,我才是真的不错。”
“杀千刀的凶手”讪讪一笑,“这是自然,父皇已经派人去查了,定会还妹妹一个清白。”
朱承瑾看四皇子表情变了,挑唇一笑,原来四皇子是个这么藏不住事儿的人,当即继续道:“四皇子可别怪妹妹说话粗鲁,”反正现在在这儿的,也就朱承瑾的奴婢,和四皇子,“可我是真气急了,也不知是哪个禽兽不如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毒害皇后娘娘。”
四皇子还没来得及劝妹妹骂两句就得了,别太过分。
朱承瑾便一笑,恍若阴暗大牢也生出奕奕光彩,四皇子没来的及阻拦,就听到了一连串的坟头蹦迪骨灰拌饭司马爆炸素质八连。
四皇子即使不大能听懂,也估摸出了大概意思,张口结舌:“景豫妹妹你……”
“暂时抓不着人,我骂两句出出气也是好的。”朱承瑾轻松自如,仿佛是在自家府中待客,“四皇子不会介意吧?”
四皇子本是来看笑话,如今瞧着朱承瑾轻松惬意,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听了那么些骂自己的话还得含笑应对,不当场吐血都是老天保佑。
☆、第一百九十九章、动怒
四皇子想借由景豫郡主的惨状来给自己心理上一些安慰,可是如今一看,朱承瑾过的并不算太差,还被夹枪带棒骂了一通。四皇子憋着气去了三皇子卫郡王所在的牢狱。卫郡王妃也是单独关押,但是四皇子身为男子,卫郡王妃是他嫂子,无论如何不好自己一人前去探望。
但是卫郡王的热闹相对而言就好看一些了。
四皇子到的时候,卫郡王正在小憩。
也不怪卫郡王整天睡觉,这牢里环境比朱承瑾所在差的不仅一点两点,朱承瑾那儿有婢女环绕,书茶棋乐,卫郡王这儿只不过是新换了些桌椅床铺罢了,更多的则没有了。
四皇子瞬间心里就舒服多了,这才是正儿八经坐牢的模样,哪能各个都像景豫那么舒坦。想到这儿,四皇子脸上表情也不再太僵硬了,道:“弟弟来看望三皇兄……”
三皇兄恨不得砍死这个弟弟,这是隔着木栏杆,要没栏杆挡着,卫郡王是真的能扑出来掐死四皇子,眼睛都没睁,道:“四皇弟若是只是来看我,看完了就赶紧走吧。我今日这样,你看完了,记着,晚上回家再慢慢笑话吧。”
四皇子遭冷脸今日已经是第二次了,习惯许多,“三皇兄,这么急着撵我走,不留弟弟说会儿话吗?”
另一边女监里,也有人如此问:“景豫妹妹这么急着撵我走,放心吧,我今儿是来给你送东西来的。”
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端云公主那张破嘴。
都这个时候了,端云公主肯定就是来看笑话的,朱承瑾面对着一碟新做好的水晶生煎包都没了兴致。
金黄生煎包表皮透明,露出馅料颜色,上面还撒着一层葱花,冒着热气就被朱承瑾遣人撤了下去,满堂赶紧来端,朱承瑾心里颇为无奈,她之所以感觉自己不是来蹲大狱的,与这些丫鬟有分不开的关系。
几个生煎包被奴婢们分着吃了,这本是御厨不做的东西,只是朱承瑾爱吃,闲来无事提了一句,楚清和便让家中厨子做好了送来。四皇子一走,楚清和就到了,匆匆讲了没几句话还得赶去顾侯爷那儿商讨对策,而就想接力,又或许是楚清和走了端云公主才敢来一样。总之楚清和这边刚走,端云公主便一边抱怨牢里怎么阴暗的吓人一边进来了。
朱承瑾连四皇子都骂过了,也不在乎一个端云,敷衍一笑,“这是大牢,不阴暗的您得去摘星楼。”
京城里还真有个摘星楼,只是皇宫里一处高楼,昭华与朱承瑾闲聊间说作摘星楼,皇帝赞“手可摘星辰,好诗”遂赐名摘星楼。那地儿宽敞还有高,白日里可赏大半个京城全景,夜里月朗风清,仿佛真能伸手触及星辰一般。
端云这才说出了那句话,朱承瑾道:“怎么敢撵姐姐走呢,这大牢虽说收拾了一番,但是究竟还是不干不净的,有个什么蛇虫鼠蚁咬了姐姐,可不能怪在我头上。”
虎落平阳被犬欺,朱承瑾如今在牢里,想看笑话的何止四皇子与端云公主,端云公主没想到朱承瑾还是不减强势,反而有恃无恐更加的硬气了一般,“姐姐得提醒你一句,妹妹可还是毒害皇后娘娘的嫌犯呢,如今可别太张扬了。”
“姐姐也说了,皇伯父如今还没定我的罪。”朱承瑾总算是纡尊降贵的起身,也走到木栏杆前,分明她才是被关在里面的,而端云应该是幸灾乐祸在外面悠然看戏的那个,可是端云脊背一阵发冷,总觉得自己才像是要被处罚的犯了错的人。
朱承瑾眉目早已不是小女孩儿的稚气青嫩,逐渐冷厉起来,又搀上几分明显的艳色,偏生她整个人都是端方正经的模样,糅杂成奇异的美感。被她盯着,端云公主底气明显有些不足,“朱承瑾,你还觉着自己能出来吗?母后遇害,与你难道没有丝毫关系,你看看从此之后,你还有几天好日子过。”
“我好日子已然过了十几年了,不像姐姐,一日都没有过。”朱承瑾抬手扶上面前的木柱,日光被她挡住,只留下阴影投在脸上,“姐姐,你这么刻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过得并不好了。何不大度一些,你是好面子的人,假装也得假装你过得比我好啊。连给未来驸马先塞个贵妾的事儿您都做得出来,我还以为您是多能忍的一个人呢。怎么现在就不能在家安安分分的等着呢,非要趁着这几日风口浪尖的时候,前来‘探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