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瑾这才发现,自己不由流下一行清泪,也觉得有些茫然,刚才只是有些伤感,楚清和却紧张的不行,道:“我去问问郑御医!”
“近日总是多愁善感,总不会是因为有了身子的缘故吧?”朱承瑾两辈子加起来这也是头一次怀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郑御医还没坐下多久,又被楚世子请了过来,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有身孕初期,各人都不尽相同,有的人会变得尤为敏感脆弱,这用药也不是法子,还是楚世子多陪在郡主身边为好。”
新帝嘟囔一句:“这么好玩儿?”
被昭华一眼瞪过来,下意识挺直脊背,就如当初在东宫,太子性子憋不住话,总是被姐姐警示。
景豫郡主有身孕的消息还没被诸人消化完,皇帝就下旨了,着津北侯世子、晋南侯世子护送公主出嫁柔然。就在下旨这一天,顾侯爷求见了。
九门提督仍旧是顾侯爷,白潋滟如今算是侯夫人,震儿的地位就不免尴尬了些,思来想去,顾侯爷觉得自己该识时务的将位子让出来给新帝的心腹,顺便为震儿求来个爵位。
新帝一听顾侯爷来意便笑了:“侯爷赤胆忠心为国为君,朕都看在眼里,这九门提督,还是侯爷坐,最让朕放心。至于震儿,侯爷无需担忧,朕这里,自然不会少他一份前程。等楚世子与景豫姐姐远赴边疆,便让他们将震儿一道带去吧。白家天生便是武将卫国的,朕虽然不大喜欢皇祖父的懦弱心肠,但是也盼望我朝再多一位白将军。”
新帝说这话的时候,想到震儿无论什么时候都热情而又透澈的眼神,不由道:“侯爷下次来,将震儿带来。”
——朕,也有些想他了。
震儿得等人带进宫,另一个却是不用的,皇帝等顾侯爷一走就道:“宣瑞亲王世子入宫。”
朱承儒好不容易搬回府,这下他的地位算是铁板钉钉了,却要三天两头就被新帝宣进宫,谁不说瑞亲王一家子受宠非常。瞧瞧,瑞亲王是对二位有恩的皇叔,景豫郡主一家子也算是从龙之臣了,朱承儒虽说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功绩,但是那可是新帝幼时的伴读啊,再加上兄弟情分。
外人光是眼红,就够眼红一阵子。
唯有朱承儒知道,每次进宫做什么。
“臣瑞亲王世子朱承儒给皇上请安……”
话没说完,新帝就道:“来,陪朕来一局。”
下棋。
朱承儒性子直,从不会让着他,每次都要杀的太子丢盔弃甲。即使太子成了皇帝,也得受到伤害——心灵的。
而朱承儒就会得到**的伤害,赢了之后就得去帮皇帝做事儿,但是输,输了更惨。
☆、第二百二十章、贺氏之惨死
“皇上,臣侥幸……”
“一次两次是侥幸,这么多次下来你若是次次侥幸,别说朕了,就是你自己,能信这话吗?”皇帝输了几局,仍旧是心平气和的。“朕成这个皇帝,也不过这么几日,可是儒弟你看,这京城官员,无一人敢赢朕了。”
“君君臣臣,无非就是这么回事儿。”朱承儒宽慰道,“孟子告齐宣王的话,何尝不是亘古不变只论。皇上刚登基为帝,臣子们不大熟悉您的性情,自然是千般小心,哪里敢赢您呢?输不过是输一局棋,赢却可能失了圣心。”
“是啊,‘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朕说得并非全是如此。”皇帝面上神色,就连朱承儒也有些看不懂,“朕往日里不懂父皇,为何那么糊涂。可是坐上这个位子才知道,千斤重担,带来的也是无上尊荣。”
“朕要他生便生,死就死,要他人前显贵,就可赐他泼天荣华。同样的,要让一个人一辈子不得爵位功名,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新帝微微一笑,“父皇在刚登基之时,亦是勤勉之君,虽说有些爱美色,但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可是当权握在手中久了,迷失了清醒神智,就会由着心性胡来。朕怕总有一日,会变成第二个父皇。”
朱承儒道:“皇上有这种想法,一辈子都不会迷失心性。海晏河清,当是君之天下。”
周皇后当初说的话还在耳边,“我儿生来便是太子,该开疆拓土,明吏治荡乾坤,是为君王之中继往开来第一人”。他这龙椅之下,是周皇后与清尘的命,是昭华远嫁中掺杂的无奈。
皇帝思绪有些恍惚,窗户推开,视线飘到外面,才发现树上发了新芽——已是开春了。
朱承瑾有了身孕之后,靖平侯夫人直接将儿子都撵出去了,“粗手粗脚,你别在这碍事儿,齐世子过些日子不是要送嫁长公主吗,你去跟他说说话去。”
起因是崔姑姑端来一碗安胎药,楚世子非要亲自喂给景豫郡主,怕底下人准备的不够精细,烫了冷了得亲自试用。
那汤药黑乎乎的,得亏是郑御医将味道减到了最轻,不然朱承瑾无论如何也不会喝下去。今日里或许有些太浓,一段来朱承瑾就忍不住干呕起来,楚清和忙着去给她顺背,汤药就洒了一床。
靖平侯夫人到的时候,屋里正有些人仰马翻的味道。
楚世子挨了自己老娘一下,当着媳妇儿的面还是绷住了一张脸没叫出声,但是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靖平侯夫人的手劲一如既往的让人想流泪。刚要拒绝,门外奴才回禀“曹操”来了的声音就到了:“主子,齐世子到门口了。”
齐世子来看望自己表妹,表妹夫并不是很欢迎他,开口就问道:“你怎么来了?”
齐世子是什么人,笑容满面,“我来看景豫——你别挡在门口啊,妹夫,你这样可不好,小心我去瑞亲王面前告你的状。”
楚清和道:“郡主刚用了药,屋里乱着呢,你来书房。”
齐行远一边嘀嘀咕咕“每次都去书房”、“来看我妹妹你防贼一样”、“至于吗我以后娶了媳妇儿也不给你们看”一边跟着楚清和的脚步到了书房。
“说吧,什么要紧事儿?”齐行远态度有些懒懒散散,京城的日子比起边关那叫一个悠闲,除了对女人他更疏远了一点之外,这份整日里招猫逗狗的性子倒是没怎么改。
楚清和道:“这次护送公主出嫁去柔然,一路上你注意点儿。”
“注意什么?柔然新国都,那是肯定得记下的,万一以后……”齐行远未尽之意不好明说,但是任谁都知道,往后时局变幻莫测,且不说浑舒会不会攻打,万一浑舒暴毙了呢?新君一心攻进中原,总要做好准备。
“不仅柔然,”楚清和伸手拿过一幅卷轴,铺展开来正是简略的塞外大致地理图,其上线条明确,分布清晰,字体婉约又透着隐隐风骨,标注好了诸国、都城与大致村寨。楚清和伸手一划,从边关一条线到“柔然”二字上,“这当中的村寨、部族,也都要注意。我听说,除了柔然,关外的部族都没过上一个好冬天。大雪埋葬无数牛羊,窘迫至极的情况下,人是会发疯的。”
齐行远细细端详起这份图纸,俊眉斜飞,“这是出自哪位军师之手?”
“郡主得来的,若是我没记错,当是苏二小姐。”
“苏二小姐?”齐行远拧眉想了半晌,也没想到这位苏二小姐何方神圣,“京中大家闺秀我一般都能知道一二,苏二小姐我的确是没见过。”
“四皇子妃做的孽,好好的苏家小姐,非让人家嫁了一个林家旁支庶子,不学无术宠妾灭妻,已然合离了。”朱承瑾说起这些事儿的时候颇为义愤填膺,楚清和便往心里记得清楚了些,“而后郡主派遣姜神医去往边关,苏二小姐便也自告奋勇,如今也在王府名下的医馆里学着。”
“这份图纸,正是苏二小姐随行运送药物、还有去往关外部族诊治时记下的。”
姜神医是个好人,在京里帮扶穷苦人,在关外仍旧如此。还有那些部族,与中原一向没什么太大冲突,可是医药极为落后,简单的风寒都能要去一条命。但是越是这种族群,越能在野外寻得好草药。他们不会用,姜神医便从他们手中购来药草,或是用米粮、绸缎之类的换。更会义诊一二,从他们族群中挑几个懂些文字的教简单诊治犯法,久而久之,这一众塞外族群的最底层百姓,都无比感怀姜神医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