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弱弱地禀告:“君上用的是千里马,没累死。”
吕青冷眼就横了过去,下属立马噤声。
“让那个叫祁锦的,今天就启程,找几个人护送,骑马赶过去。”
“是。”
吩咐完了之后,吕青背着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气得差点把地砖都跺碎了,一边转一边念:“天天催,天天不回来,不回来也就算了,还像是要在一线城安家似的,让他把一线城直接划来紫阳他也不乐意,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就他忙,老子就不忙了?老子还想娶媳妇儿呢,忙得连郡守府大门都出不去,到底谁是紫阳君啊!”
噤声的下属忍不住再度开口:“君上给您备了许多世家小姐的人选画像,都在您书房里搁着呢。”
吕青瞪眼:“搁画像有什么用?他倒是直接给我搁美人儿啊!”
下属沉默,心想您也就是叫唤得厉害,真搁美人儿,以您这性子,定是门都不敢进的。
不过他还是很体贴,在祁锦医女出发的时候,让人把吕大人这话一并带给君上。
祁锦颤颤巍巍地上了马,心里很是激动。
算算日子,夫人那身子也该六个月了,她之前一直没收到消息,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结果现在君上突然传唤她了。
医女哪儿都有,若非要给个只能让她去的理由,那就是君上知道夫人怀孕之事了,叫她过去问罪。
问罪也好啊!祁锦红着眼睛想,只要君上能与夫人重修旧好,她哪怕挨顿罚也好。
不过,以君上的性子,知道自己有孩子了,说不定只顾着高兴,连罚她也省了呢!
乐观地想着,祁锦跟着护卫一起策马,飞快地赶路。
一线城下了一场小雪之后,护城河里水流越来越大。百姓们站在河岸边欢呼,有耐不住性子的,趴下去就拿桶舀水。
“有救了,咱们的田有救了!”
“快搭把手,来来,打水了啊!”
“水啊,好多的水!”
河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直接往下跳的,喜气洋洋的叫喊声从城门的方向蔓延向整个城池,一线城总算是彻底活了过来。
怀玉站在城楼上笑眯眯地看着,就梧等人在她身边回禀:“曲临河河渠已经开始动工,等完工之时,东平三县剩下的几条支流也会截断,一线城就算少雨,也不会再大旱。”
“甚好。”怀玉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一群百姓围在城楼下头,个个手里都捧着盘子,盘子里有窝头有包子,像是想送上来,被护卫拦着了。嘴里还声声喊着:
“就梧大人!就梧大人!”
“徐姑娘,咱们是来送谢礼的!”
“统军大人,放我们上去吧!”
怀玉了然,看着身边的人笑道:“你们如今也是受人爱戴的好官了,百姓的好意要领着才是,去吧,不算你们受贿。”
几个大老爷们都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徐初酿瞧见下头有个阿婆站不稳,连忙带头迎了过去。
怀玉瞧了瞧,觉得这画面真是好看,这才是好人应该有的待遇啊,不被人唾骂,反而被百姓当自家孩子似的,一边塞吃的一边道:“您尝尝,咱家做的,特意多放了糖!”
怀玉收回目光,独自站在城楼上,继续看着下头的河流,眼里有一点点,就一点点羡慕的光。
她帮得了他们,却帮不了自己,在百姓的眼里,她还是那个作恶多端的丹阳长公主。
寒风吹上来,拂乱她的鬓发,怀玉伸手将发丝往耳后一别,很是大方地想,没关系,她过了四年嚣张无畏的日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旁边有不太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李怀玉以为是谁回来了,头也没转。
然而,片刻之后,一双苍老的手端着一盘窝头,递到了她身侧。
心口一震,怀玉猛地回头。
阿婆的脸上有深深的褶子,笑起来就看不见眼睛了,她牙掉了许多,说话都不太清楚,可怀玉还是听见了。
她说:“殿下,我儿子媳妇都在抬水浇地,我来谢谢你。”
眨眨眼,又眨眨眼,怀玉看了看那盘子里的窝头,喉咙紧了紧,复又笑道:“老人家,你该给谁就给谁,不用听他们的来给我。”
阿婆怔了怔,问她:“你是长公主吗?”
旁边的护卫皱眉要上前责怪她言语无礼,李怀玉伸手将人拦住,缓慢地朝她点头。
“那就是给你的。”阿婆一笑,牙床都露了出来,“你是个好人。”
满盘的窝头塞进她手里,怀玉满眼迷茫,甚至看了看下头的就梧,怀疑是他们专门请来让她高兴的。
然而阿婆道:“我是两年多以前,从江西过来的这里。你救过我家一回,这是第二回。”
大兴六年的江西干旱,瘟疫蔓延七县,更要以不可遏止之势席卷整个江西,若不是长公主当机立断封城,那药石无灵的病,定会害死更多的人。
阿婆不懂朝堂纷争,她只知道她们家得救了,因为长公主。
而这一回,也是得益于长公主,旱了多年的一线城有水了,他们能浇地,能种粮食,能继续活下去了。
一盘窝头,相当于一家人一天的口粮,她全端了来,手在满是补丁的围裙上擦着,显得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