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居正与他交战了一个下午,早已经服气,见此情形原本还想招降,但陈到见到他来却不顾一切,居然勉强抬刀相对……成廉知道对方的意思,便不再犹豫,直接下马一矛了结对方,然后割掉了此人首级,以成其名。
战事到此为止,一发不可收拾。
傍晚时分,从黄巾起义时便追随孙坚奋战的丹阳名将,孙氏阵营绝对的第二人,会稽太守朱君理失踪,他本人的旗帜被缴获,亲卫队的大部分成员被杨开部集中消灭在了某个小坡前,大营西侧战场也瞬间崩塌。
黄盖率残部遁入自己原来的大营,引来宇文黑獭与杨开的联手攻击。
吕岱试图也回营,却被田豫、田畴、于夫罗一起堵在了营门外,然后团团包围,这位刘备身侧资历仅次于张飞、简雍的庐江太守,似乎也要引来自己的终结时间了。
但是没办法的,真的没办法。
两万不到的步兵,而且其中还掺杂了一半以上的辅兵,也就是空有装备毫无战斗经验之人,外加三千虎豹骑,去迎战约四万河北主力骑兵,能撑到傍晚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还想如何呢?
实际上,到此为止,战场之上唯一还能勉强维持战斗姿态的中原联军就只有曹纯一部了,但也是摇摇欲坠。
话说,作为中原最强骑兵部队的首领,曹子和从来没想过骑兵还能这么用!那个叫张辽的杀兄仇人,带着八百骑兵反复拉开,反复冲锋,每一次冲锋都会如小刀子割肉一般造成确切而又让人无法阻挡的杀伤!然后又借着马速迅速脱离战斗!
曹纯不是没想过以冲对冲,然而对方真正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这些河北人对战马的理解,对阵型的理解远超虎豹骑,他们总能够在奔驰中寻找到最合适的角度,然后利用他们的速度与耐力优势发起恰如其分的冲锋。
打了一下午,曹纯的两千虎豹骑只剩下一千人了,其余的当然不是全部战死,因为减员数字达到六七百以后,即便是虎豹骑,也开始逃散了。
战争就是这样惭愧,从宏观角度来说,任何一支成建制大规模部队,减员三成后就会基本丧失作战能力,这跟他们的战斗欲望与意志力无关……哪怕他们愿意继续死战到底,也确实死战到底了,可指挥系统的崩溃,总体士气的下降,也会让剩下的部队面临明明战斗着却被屠杀的命运!
所以,即便是局部战场上依然有人奋战不断,却也不会影响他们总体上的失败了!
整个战场目前就是这个态势,中原联军全军如此,曹纯的虎豹骑也是如此,当伤亡数字达到六七百左右以后,这支部队虽然顽强的维持战斗姿态,却已经根本无力对张辽部造成任何杀伤了,只是站在那里被张辽屠杀罢了!
相对应的,张辽的八百骑却没有受到减员的影响,因为他实际上有五千骑,整个西侧战场的燕军实际上有两万骑,他的八百骑其实是有反复替换更新的,在这种情形下,之前的数百死伤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零头罢了。
曹纯迎着夕阳,看着在更西面又一次完成集结的张辽部,彻底绝望……就是刚刚上一次迎敌中,张辽直接冲到了他的身前,一手戟下来,虽然没有取走他曹子和的性命,却斩断了他右手三根手指,然后扬长而去。
此时的曹纯已经无法握住兵器,只有左手握着一支马鞭在那里勉强指挥罢了!
不过,这似乎也是徒劳,可以想象,当张辽再次冲到他身前后,迎接他这个虎豹骑指挥官的将是个人的死亡与虎豹骑的整体除名!
而果然,因为盗骊被活活累垮,早已经换了马的张辽集结完成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再一次发起了冲锋。而另一边,剧烈的疲惫感和失血带来的模糊感却让曹纯一瞬间放弃了抵抗的欲望。
“叔父!”
好像是做梦一般,曹纯在失神和神智模糊之中似乎听到了曹昂的声音。而很快,随着他的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并非做梦,真的是曹昂来了,后者骑着一匹马,带着几十个精锐侍从,个个灰头土脸,俨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才寻到自己的。
“你怎么出来了?!”曹纯瞬间清醒了过来了,然后勃然大怒。“你出来了,大营怎么办?!天已经快黑了,再撑一撑,说不定能守住的!”
“叔父不用担心大营了!”曹昂赶紧扶住对方在马上有些趔趄的身体,却又忍不住一边解释一边落泪。“我在将台上的望楼上面看到了东面的烟尘,一定是父亲大人的援军……所以才冒险出来找你!文烈伤重不治,被抬回来后不久就死在了大营里……我怕叔父你也不测,这才出来找你!”
“你父亲到了?”先听到援军之事,曹纯欢喜的简直要浑身脱力,但其人回头望了眼已经要冲到跟前的张辽部,却又陡然醒悟,然后难掩气愤。“蠢货,你父亲到了你也不该出来,现在这个局面根本来不及了!你应该留在营中,及时引导你父亲入营……我死了算什么……你要是死了,让你父亲怎么办?!今日不许你白白送死!!”
“咱们一起走……”
“都说了,来不及了!”曹纯瞥了眼身前几乎是一触即溃的虎豹骑余部,又看见张辽亲自引兵往自己这边过来,面色痛苦万分,却是忽然厉声怒喝。“子修,立即下马,扔掉头盔,在地上打个滚!快!”
曹昂茫然不解,而曹纯却直接一马鞭抽到了他脸上,声音也近乎嘶哑起来:“快!我不许你死!”
这下子,曹子修才赶紧听命,然后其人真的扔下头盔,下马在满是血水、泥沙的地上打了一个滚。
虎豹骑彻底溃散,张辽如入无人之境,直逼曹纯的曹字大旗之下,几乎是瞬间便已经来到对方身前几十步的距离。
曹子修刚刚打完滚便看到这一幕,心中稍有醒悟,随他而来的几十骑也蜂拥向前试图阻拦,却根本不是张辽以及其人亲卫的对手,更遑论张辽身后无数燕军骑士密密麻麻跟来……这几十骑几乎是迎面就被纷纷收割下马。
而乱局之中,右手断掉一半,只能左手用力的曹纯却没有理会张辽,也没有用左手拔剑作战,更没有勒马逃跑的意思,反而是继续以唯一一只能用力的手握住马鞭朝着马下的侄子劈头盖脸一般抽去,而且边抽边扬声大骂:
“死狗奴!若非你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此战岂能如此下场?虎豹骑岂会败于并州小丑之手?我念你父亲是我同僚,念你是谯县出身,才将你引为亲卫,你却临阵逃生……死狗奴!死狗奴!!”
骂声不断之中,张辽早已经冲到跟前,双戟从身侧平行齐挥,便将曹纯首级轻易剪断,随即其人脖颈处血涌如泉,温热一片,直接喷洒到了早已经泪流不止的曹昂背上。
张辽既斩曹纯,又直接纵马越过地上的逃兵,直接向前十余步,一戟砍断了曹纯的大旗,这下子,周围虎豹骑彻底做鸟兽散,而河北骑兵则山呼海啸,齐呼万岁不止。
一时间,根本无人理会地上的曹子修。
“曹孟德来的好快!”
就在这时,战场以北,白马旗下的公孙珣望着战场东侧道路上陡然出现的曹军旗帜,居然一时失笑。“得有万骑有余吧?”
“是!”旁边庞德张口答道。“而且按照靖安台的情报,这应该是曹军最后一批骑兵了……曹孟德明显是因为担忧此处局势,或者说上午时分曹纯派出了求援信使,这才不顾一切只带所有骑兵至此……大部队还要更晚一些。”
言至此处,庞德稍显小心翼翼:“主公,曹操此时引万骑不止到来,咱们该如何是好?要不要吹集结号?”
“是啊!此时该如何是好?”公孙珣望着曹军大旗若有所思,却又忽然看向了捻须不言的荀攸。“公达,且问你一事,若你在彼方军中,该劝曹孟德如何动作?”
“什么不都管,直接疾驰入南面大营!”荀攸正色以对。
“不错他若疾驰进入大营,则此战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也只好吹集结号,但他却犹豫了,为什么?”公孙珣愈发冷笑不止,然后自问自答。“因为他曹孟德也是肉体凡胎,疾驰到这里,累得不行了不说,还会被眼前惨象所震动,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驱全军参与战斗,及时救援,还是该入营为安……毕竟嘛,在他看来我军全军都已经疲惫到底,都已经建制散乱,都已经强弩之末,若是强行作战肯定不是他那一万疲惫万分却建制完全的骑兵对手。”
荀攸欲言又止。
而贾诩干脆开口:“主公,其实不必……”
“我意已决!”公孙珣忽然敛容,直接打断了贾诩。“元嗣(韩浩)!”
中护军韩浩陡然一凛,即刻拱手称令:“臣在!”
“留三百骑与你,护卫两位军师、各位幕属、文臣,退往身后十里处以作接应!”公孙珣忽然拔出了自己的霸王断刃,面色狰狞。“其余白马义从,全部上马,随我直取曹操!”
中军众人彻底恍然:
曹操忽然到来,虽然使得夺取大营一事变得艰难和缥缈起来,但其众远道而来,疲弊之极,反而露出破绽——须知道,此时此刻的战场上,还有三千多白马义从一直都未投入战斗,却正是取曹操首级的好时机!
取了官渡大营,意味着中原大战直接得了三分胜机;可若是一战取了曹操首级,却能直接宣告此战大胜!
唯一让人有些不安的是,或者说和贾诩想法相同的是——燕公千金之躯,有没有必要亲自上阵?!
当然了,想法归想法,战机归战机,尤其是此时此刻的公孙珣已经被中原联军的韧性以及曹操的神兵天降给激起了难得一见的战斗欲,未必就能劝得住!
正所谓,曹操拼的,老子拼不得吗?!
“孟起!”公孙珣不等其余人再劝,忽然睥睨左右,以刀指向一人。“你做先锋!为我前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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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至昏,太祖军渐胜,继而大破之,杀伤无算。”——《典略》.燕.裴松之注
ps:终于拖更到这份上了,勉强2合一,趁机请个假,下章就顺理成章拖到明晚了,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