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钟琪乃是军伍世家出身,尽管真正从军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可于军略上却是不折不扣的老手,早在离川之前,他便已猜出了年羹尧的算计之所在,只不过当时因着感念年羹尧多年提携与救命之恩,始终不去说破罢了,而今这一听年羹尧如此问法,便已知年羹尧这是已下了最后的决心了,心中当即便打了个突,好在城府足够深,倒也没露出甚破绽来,也就只是作出一脸迷糊状地回了半截子的话。
“吾意已决,打算进军西安,不知东美可愿随本督一心而为否?”
年羹尧阴冷地死盯着岳钟琪,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挑明了话题,言语间满是不容置疑之意味。
“进军西安,这,这怕是有违体制罢?大将军,您这是打算……”
虽说心中早已有数,可岳钟琪还是做出了副惊诧莫名状地霍然而起,瞠目结舌地望着年羹尧,结结巴巴地便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不瞒东美,本督早在月前便已接到先皇密诏,言称三爷要造反,着本督与十四爷起大军回援京师,正因为此,本督方才会集结兵马屯于汉中,可惜未等到十四爷有所举措,消息便已走漏,可恨弘晴小儿居然策动丰台大营新军暴乱,当场斩杀成文运与隆科多这两位先帝特简之大员,以暴力之举,行篡位之实,逼死先帝不说,还擅自囚禁了诸多王爷,实乃国之大奸也,今,又率军赶来捉拿十四爷与本督,实是欺人太甚,本督岂能与之干休,今,有先帝遗诏在此,东美可愿随本督平此乱贼否?”
年羹尧一边义愤填膺地述说着所谓的事实,一边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诏书,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满腔正义状地喝问了起来。
“这,这……”
若非早已从弘晴处得知了真相,岳钟琪指不定还真就会被年羹尧这等表演所唬住,而今么,自然是不会上年羹尧的当的,不过么,在尚未得到动手之信息前,岳钟琪倒是不吝配合着年羹尧好生演上一场的,这不,只见岳钟琪满脸惶恐之色地望向了年羹尧手中捧着的圣旨,讶异无比地结巴着,就宛若真被震慑得不轻一般无二。
“东美不必担心,十四爷大军已动,我部只需将粮秣辎重赶运至凤翔府(今之宝鸡市),便可算是大功告成,到时自有十四爷大军会去收拾逆贼弘晴,此事若成,我部诸将皆有重赏,你东美也可立成封疆大吏,封妻荫子不过等闲事也,此等功劳可谓是唾手可得,天赐不取者,不祥也!”
为了能鼓动岳钟琪同意起兵,年羹尧可谓是鼓起了三寸不烂之舌,假话都说得跟真的似的,若是换了个人来,指不定真就会被年羹尧给鼓动得热血沸腾不已了的,可惜岳钟琪早已明了了真相是怎么回事,又怎可能被年羹尧糊弄了去,不过么,却也没出言打断年羹尧的煽情表演,而是眉头微皱地听着,脸色时红时白地变幻个不停,就宛若心里头真就在挣扎激烈一般。
“真的么?本王却是不信!”
年羹尧话音方才一落,也没见岳钟琪有所表示,却听帐篷口处突然响起了声满是讥诮意味的话语,旋即便见厚实的帘子一动间,一身戈什哈服饰的弘晴已是施施然地从帐外行了进来。
“你……,弘晴,该死,你怎敢擅闯本督之军营,就不怕本督将你碎尸万段么?”
听得有人敢跟自个儿唱反调,年羹尧当即便怒了,瞪着眼便望了过去,立马便认出了来人赫然是本该在西安驿站里卧病在床的弘晴,心不由地便是一虚,可再一想,此地乃是自个儿的中军大帐,周边有着三万五千部众,实是没必要害怕区区一弘晴的,这便面色一沉,毫不客气地便训斥了弘晴一番。
“你的军营?当真好笑,此乃朝廷之大军,何时成了你年羹尧的私军了?尔串通大将军王、陕西总督鄂海以及陕西巡抚范时捷,意图谋反,行迹早已败露,本王奉旨前来平逆,尔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弘晴敢公然在这大帐里露面,自然已是安排好了一切,自不怕年羹尧能翻了天去,这一见其还在那儿色厉内荏地叫嚣个不停,当即便被气笑了起来,毫不容情地便讥讽了年羹尧一番。
“大胆狂徒,安敢藐视军法,来人!”
这一见弘晴一派有恃无恐之状,年羹尧的心立马便沉到了谷底,不过么,却并不死心,而是作出一派怒火中烧状地一拍文案,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年大将军可是要唤此人么?”
年羹尧这么一声断喝之下,当即便有一人掀帘子行了进来,只不过并不是年羹尧期待的年嘉严,而是李敏行,至于年嘉严么,此际,其之人头赫然正提在李敏行的手中,但见李敏行冷笑地讥讽了年羹尧一句之后,一抬手,已是将兀自还在滴血的人头往年羹尧面前的文案丢了过去,沥沥的血洒了一路,而圆滚滚的脑袋则在文案上弹动了几下,准确无误地便停在了年羹尧的面前,一张惊恐万状的扭曲面孔赫然朝向了年羹尧的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