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自己只不过一个吏员,这辈子别说入阁,只怕连个七品知县也当不成。
眼见着梅家十日的期限就要到了,三百两银子还没有任何着落,周楠每次到衙门都有心惊肉跳的感觉,生怕一进承发房就看到梅家人一脸不善地等在那里。
再如此下去,他都快得神经病了。
这一日清晨,周楠正在屋中琢磨着下一步去那里生发,就看到史知县从承发房门口经过忙站起来施礼:“见过县尊。”
承发房是县衙的办公室,机要室,外带传达室和信访办职能,冲锋在衙门接待的第一线。所以,进衙门的仪门,转过照壁,靠东的第一间房就是,可见其地位的重要性。
只是这地方位于大庭广众的眼皮子底下,别人还好,县令、县丞等高职人员进进出出,他都要起身施礼,一天下来腰都鞠酸了,真是烦不胜烦。
安东是个上线,县中的主要领导按照位置排序分别是知县、县丞、县尉和主薄,此乃县中的big5。除了这五人,下面还有巡检,再下面再轮到周楠,如果他转正的话。
周楠的位置只能算是第七,上头六人,以面前打两次照面计算,就得行十次礼,陪十次小心。
看到周楠,史知县突然停了下来,走进承发房里,呵斥道:“周典吏,昨日你是不是抢了西门书院街车记杂货店的两盒胭脂?方才本县出门公干,被人拦轿喊冤,告你凌虐百姓,此事可真?”
“正有此事,那车记杂货谱欠了不少税款,每次去收都推说生意艰难。皇粮国税,天经地义。卑职就征收了她四盒胭脂抵款,已入库登记了。”周楠心中大怒,这车记也是可恶,听说生意好得不得了,每月都有四五十量银子的流水,按照二成利计算,至少十两银子的利润。直娘贼,每月才多少税?六十文。对,明朝没有商业税一说。因为士大夫阶层都在经商,自然不会制订商税给自己找不自在。这才是,有背叛阶级的人,却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他年我若为首辅,抽税……算了,我也当不成首辅。
周楠这几日心中忧虑,急火攻心,浑身都不舒服。此刻,更是邪火上拱。立即道:“县尊,这车记杂货好大胆子,竟然拦轿喊冤,视我衙门视我国法为何物?我县每月三六九才放牌,他不依规矩来办事,当索拿回衙,杖三十。”
他已经下了狠心要把那混蛋东西打成半残。
史知县:“本官也已经将他喝退了,让他过几日再来上告。对了,那首‘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是你的写的?”
听史知县问起,周楠心中得意。
这几天下来之后,他也思考过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以及自己有什么特长,相对与古人来说又有什么优势,足以令自己在这个世界出人头地。
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叫他灰心的结论: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现在秀才功名再身,估计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首先,他不会八股文,根本不可能考中举人甚至进士,更何况他身为吏员,又有罪案在身,科举这条路已经断了。
至于才干,以前在现代社会他就是个坐办公室的,又不是一线工作人员,基本算是没有一技之长。
至于现代人对历史的先知先觉,那种所谓的大历史视野,你得到一定的位置才谈得上,至少也应该是个正七品。否则,就算你知道大礼议的来龙去脉,知道嘉靖皇帝什么时候死,严嵩什么时候垮台,下一任首辅是谁也没有任何用处。
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只剩下可以抄袭抄袭清朝的龚自珍、纳兰性德,混得小才子,进而进入文学界,成为一代词宗。
穿越到明朝之后,他总共写了一首诗和一首词。给史知县献上的那首也就是普通货色,姑且不算。在梅二小姐诗会上的那阕《临江仙》就厉害了,纳兰容若的代表作之一。将来说不好要成为明朝诗词的标志性作品,他周楠也要将要载入文学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