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腾笑道:“都说匈奴人一入冬就躲起来不打仗了,要不然这样吧,入冬之前开战,我给你拎一颗首级回来,入冬之前不开战,你还是让我回家吧,明年我给你两颗人头,怎么样?”
崔腾是个无赖,韩孺子暂时拿他没办法,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东海王起身,推着崔腾往外走,“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点,倦侯现在是骑虎难下,逼急了真会杀人的。”
“谁让他骑虎了?”崔腾表面上不服气,心里多少有点惴惴,“真想不到,妹妹会喜欢这样的家伙,为什么我下狠手的时候就没人喜欢,所有人都责备我呢?”
韩孺子率领四千将士出发了,前一夜来送行的人可不少,由于无法说服大将军韩星改变主意,众将官改为讨好镇北将军韩孺子,目的只有一个,请他照顾自家亲戚,不要让他们上战场冒险。
跟从前一样,韩孺子全应承下来,将得到的礼物分发给自己军中的众将士,包括大将军分派给他的那两千人。
天亮前吃饭,太阳一露头,军队出发。
马邑城离碎铁城八百多里,但这是地图上的距离,中间隔着崎岖的大山和荒凉的戈壁,如果是急行军,可以多携马匹并自带干粮,由塞外绕行,不计成本的话,三四天可到。
正常行军则从关内绕行,每一日的行程都有详细的规划,营地、粮草由途中各县负责安排,走得虽慢,却很踏实。
之前由京城来北疆,行程比较急迫,韩孺子和他的一千部曲几乎是被大军裹挟着前进,感受不深,直到现在才第一次领军行进,一路上学到不少东西。
与大多数人一样,韩孺子之前有点瞧不起军中的文吏,觉得他们不会打仗,还总挑将士的小错,一个个都是阴险小人。
这次行军之后,韩孺子改变了看法,事实上,在行军途中,他大多数时候都与军吏们待在一起,与他们一块预估时间、天气、粮草、营地等数不尽的细节问题。没办法,几乎每天都有意外发生,有人生病,有人的马匹死了,一阵急雨耽搁了行程,途中还遇到一次“造反”,都需要军中的文吏一一解决。
那是行军第五天,行程过半,四千人刚刚入营,还没来得及解鞍休息,所过之县的县尉匆忙跑来求助,说是有一群乱民明早将要攻打县城,县令得知了消息,手中却没有士兵能够守城,正好赶上镇北将军到来,因此派县尉借兵。
主簿提醒倦侯,没有大将军之令,行军途中是不能进入任何城池的,只能在城外驻军,更不能轻易向外借兵,必须等大将军或是当地郡守的调度。
县尉急坏了,跪下来乞求援助,天黑不久,县令亲自来了,指天发誓,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韩孺子已经打算出兵,柴悦悄悄向他建议:继续行军,留下少量将士,分行乡里,声称要为后继的大军征集粮草,以此威慑乱民,然后由县令正常向上司求助。
韩孺子同意了,县令、县尉别无它法,也只能接受,派出城内不多的差人也去乡下虚张声势,然后胆战心惊地等待郡守派兵过来。
次日一早,韩孺子领军上路,只留下一百人和数名军吏。
他一直想着这件事,三天之后,消息传来,本来要攻打县城的那伙乱民,听说大军将至,立刻瓦解,头目逃亡,还没出县就被活捉。
韩孺子越发觉得柴悦是个人才,只是不知该信他几分。
第九天,留在后面的百名将士撵上来,全军准时到达神雄关,仍然住在城外的营地里,准备次日一早穿城过关。
在这里,韩孺子迎来了几位熟人。
第一位是胖太监蔡兴海,他以北军监军的身份早就到了神雄关,一直无所事事,被韩孺子要到自己身边。
蔡兴海从前是边军校尉,因为虚报首级而受刑入宫,再回边疆之后却不受待见,谁也不当他是将士,都以为他是一名到处打探消息的太监。
再见倦侯,蔡兴海十分激动,跪在地上好半天才肯起身。
韩孺子当即任命他为马军校尉,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可信之人。
第二个熟人是杜穿云,他从京城带来几封书信,不打算回去了,要跟着倦侯一块去碎铁城,“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跟爷爷说了,他在京城养老,我去战场上看看,有意思呢,就多待一会,没意思再说。”
于是他留下给倦侯当侍卫,发誓战争结束之前再也不喝酒了,“可是也得求倦侯一件事,别再抛下我乱跑了,保护你不容易,看着你就更难了。”
崔小君写来一封信,并无太多内容,希望倦侯马到成功,表示家中一切安好。
还有两封信来自崔家,崔腾的母亲感谢倦侯对儿子的管教,十分客气,没有半句怨言,老君可就不同了,命人代写了一封信,极其严厉地将倦侯痛斥一番,命令他战争结束之后必须将崔腾完整无缺地送回京城。
东海王也看了这封信,向韩孺子道:“恭喜,老君居然没让你立刻将崔腾送回去,说明她还明白一点事理。”
第三位熟人的到来则出乎韩孺子的意料,北军长史杨奉,代表北军大司马来见镇北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