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毕,犹如平地惊起了雷!
苏倾猛地站起身。清厉盯视着她,严声问:“你自哪得的消息?又可知若是胡言乱说,后果又是什么!”
再过不足两个时辰,宋毅他们便会入城,这档口却突然来人告知她有人欲加害他们,如何不令她怀疑个中真伪?
月娥慌乱的忙摆手:“我自知事情严重,若不是有几分根据,断不敢到府上来说。”
而后不等苏倾发问,就语速极快的将她知道的统统道出。
月娥如今在八大胡同经营着一家青楼,规模不小,生意素来不错。昨个她那楼里来了一大拨客,各个出手阔绰,专点楼里头身价贵的姑娘。出手阔绰的客人比比皆是,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可这拨客点了姑娘却不令人上酒,这就稍微有些怪异了。
且瞧那桌客人面色多有踯躅或压抑,多数时候都各自沉闷不言,便是偶尔几句交谈也是交头接耳迅速低语,再观其举止姿态,让人隐约有几分猜测,大概是出自军中。后来的确有姑娘认出其中一款爷,从前来过楼里几次,听说是个禁卫军的小头目。
从前她这楼里也来过兵士,这些血气方刚的汉子们,来楼里消遣也是常事,可如这般举止奇怪又行事神秘的,却是少有。尤其是最后他们似乎为了排解发泄什么般,每人都各揽了两三个姑娘进房,颇为放纵,难免令她会多想几分。
月娥稍缓了下情绪后,就回忆着说道:“我跟过九殿下一段时间,见过他手下的兵士放纵的时候大抵分两种,一是战前纾解压力,一是战后排泄兴奋。”
一股森冷的寒意,在这刹那,不期然爬上了苏倾的脊梁骨。
月娥从袖口掏出一纸张递给她,苦笑:“本来他们要执行哪般机密事件也牵扯不到我这,可谁知就那般凑巧,或许也合该着如此吧。伺候那禁军头目的一姑娘素有起夜之症,半夜内急的时候,不经意瞅见了他掉落床边的黑色令牌。她觉得稀奇,就随手拿起来把玩,这就注意到了令牌翻面最下方刻的一行小字。”
苏倾紧咬着牙,强自镇定的打开那纸张。
赫然纸上的是七个字——酉时正刻,御道街。
“楼里的姑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禁军令牌从来只一个禁字,何曾有过刻小字的时候?如此瞧来,更像是执行某种任务的暗号。本是想悄无声息的将东西放回去,可偏她人走背字,新染的丹蔻成分太次,竟掉色,不慎染到了那枚令牌上,怎么擦都始终有印子。”
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目光有些颤:“于是她就悄悄出来寻了我,想跟我讨个主意。我听完就觉得此事不对,仓促间让她帮忙写下这几个字后,便就让她先找地方躲着,暂别出来。之后我越想越不对头,天一亮就赶紧悄悄从楼里出来,也想先寻个旁的地躲起来。”
顿了瞬,她方艰涩道:“其实我也没躲太远的地方。出来没小半个时辰,就听闻楼里出事了……伺候禁军的那两个姑娘,死了。我哪里还敢回去,扭头就往相反的方向去。”
苏倾死死抓着那张纸,目光却的盯着她,一字一顿问:“你如何确定他们是要对国舅动手?”
月娥忙急摆双手:“其实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当时我已六神无主,哪还有闲空去想旁的事?只想着赶紧出城躲躲先。可待快到城门口时,见到空荡荡的城门处,我突然猛地想起来,今个竟是国舅爷他们外出回来的日子!”
宋毅每年秋日出城狩猎,为期五日,第五日约莫酉时入城,多年来一直如此。每当这日午时一过,城门守卫便会疏散人群,禁止百姓出入,以便他们一行人顺利进城。
“恰在酉时,又恰是国舅爷他们必经之路御道街,况且这世间又有几人值得调动禁军动手,种种巧合加一起,容不得人不多想。”月娥咽咽津沫,道:“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要来跟你说声,若虚惊一场便再好不过,若真有其事,你也早做准备……”
苏倾猛上前一步。
月娥吓了一跳,踉跄的后退半步。
“报信给我,对你又有何好处?”苏倾目光锋利,似寒剑,似利锥,盯着她咄咄发问:“若事情真如你所说,以你我二人之间的交情,怕不值当你冒如此大的风险罢!若你有其他目的,不妨当场坦白说出来,念在往日几分情分,我可以既往不咎!”
月娥从未见过苏倾如此锋芒毕露的模样。宛如出鞘的剑,冷锐锋利,光芒大盛,让人内心的阴暗无所遁形。
短暂的沉默后,月娥咬咬牙,启齿道:“因为我想靠上国公府这座大山!我深知国舅爷的脾性,最为恩怨分明,若此番我押对了注,将来必定少不了我的荣华富贵!”
苏倾直视她眸底,月娥咬牙与她对视。
片刻后,苏倾却踉跄的倒退一步,手里的那被攥的濡湿的宣纸颓然落地……
府兵头领被主事婆子领进殿的时候,还兀自嘀咕,不知夫人唤他来做什么。可待抬眼不经意瞧见了一身桃红色斗篷,浓妆艳抹的夫人时,差点惊呼出了声。
“夫人您这……”
“九门提督梁简文十之八/九是反了。”苏倾戴上兜帽,快速道:“御道街埋伏了禁军,一旦大人进入,便会两面夹击,杀他个措手不及。只怕还会有弓箭手。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大人入城,不等两刻钟就过御道街,若不能在此之前通知他,凶多吉少。”
府兵头领瞪大了眼,犹听天方夜谭。
苏倾平静道:“屋外门外门后皆有人暗中盯梢,这会功夫怕他们不想打草惊蛇,这才放了人进来。机会难得,趁着这空隙,我先混出去,过上一会,你开始派人外出。先派上些人乔装一番试着看能不能混出去,若不能就硬闯吧,不惜一切代价闯出去,火速去城门通风报信。”
“不成!”那府兵头领急得头上冒了汗,虽不知夫人所说的这令人惊耳骇目的消息是否确切,可若让她单独外出是万万不可的:“夫人不可以身犯险。让我等外出先行打探。”
苏倾摇头,怕的是他们出不去。
定了定神,她看向他问:“可有禁军令牌?”
府兵头领忙从袖口掏出一枚递上去:“府上有备留,方便进宫。”
苏倾给月娥看过一眼,月娥点点头。
苏倾又让府兵头领用刀尖在背面刻上一行小字。
一切做好后,苏倾抬脚就要往外冲,府兵头领忙拦住。她遂看他郑重道:“若过会咱府上的人能出去,那很快就会与我汇合,又怕什么。若出不去……我便是大人他们最后的生机,你更拦不得。别再说让其他丫头代替出府之类的话了,若她刚出了门就慌了手脚,那就是断了府上所有人的希望。”
府兵头领艰难的放了行。
“夫人放心,过会便是拼死硬闯,奴才也定闯的出去接应您。”
苏倾点点头:“在那之前将老太太他们安排在密窖里。”
她心里清楚,除了宋毅带走的那几百府兵,府上剩下的不过三百。梁简文统管的禁军少说六千,这还不算他借助的外部势力,便是分拨一千围困护国公府,也足矣令府上众人插翅难飞了。
临踏出殿之前,她突然回头看向月娥,道:“你附耳来。”
离护国公府后门不远不近处,有两人似在闲谈,而在他们的稍远处,也不时来往着一些人。等护国公府的门打开后,他们的目光就若有似无的朝这边扫来。
苏倾不着痕迹的收了目光,然后抬眸示意刘二。
刘二咬咬牙,只好壮了胆子退了她一把,而后唾了声:“快滚,再来找本大爷,要你好看!”说罢,就赶紧转身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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