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陈添宏似乎很生气,“你就是老子的种,顾菱织那阵子只有老子一个男人!”
顾栀看了他一眼。
陈添宏伸手在衣服里找什么。
顾栀以为他是在掏雪茄,结果他却掏出来一张照片。
他放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似乎眼眶又红了,然后把照片递给顾栀:“闺女,小心点,别弄坏了。”
顾栀听到“闺女”两个字,瘪了瘪嘴,还是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五官精致明艳,跟她有九分像,眼神妩媚中又带着狡黠。
顾栀看到那张照片后一下子张大了嘴,然后眼眶也蓦地红了。
这这这,这不是她娘吗?
她一直以为她娘这辈子没有照过照片!
这个男人怎么会有她娘的照片!
照片泛黄,已经很旧了。
陈添宏这回从衣服里掏出了跟雪茄,身后站立的副官立马来给他点燃,他吸了一口雪茄,吐出烟圈,回忆久远的往事。
他说:“你跟老子一模一样,也跟你娘一模一样,当初为了给你娘照这张照片,老子偷了三个钱包,还挨了顿打,才凑够的钱。”
顾栀摩挲着手里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陈添宏年轻时是个混混,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无恶不作,最喜欢拿着偷来的钱去装阔气。
秦淮河是南京最有名的香艳地方,是个男人都想往里扎,陈添宏一天偷了钱,第一次去秦淮河。
他装的阔气,仿佛就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一样,被店小二引进店,结果对台上正在唱曲儿的女人一见钟情。
店小二说这是店里新来的,头牌,名儿可好听,叫顾菱织,既然是头牌,价格也自然贵。
陈添宏赏了那个顾菱枳不少钱,后来他经常去,去了也只是听曲儿,给赏钱也阔绰,却从来不提要包顾菱枳的话,于是一来二去,顾菱枳就对这位客人有了印象。
后来终于有一天,陈添宏给了无数次赏钱之后,提出要跟顾菱枳独处。
他进了屋子,抓住顾菱枳的手,说:“菱枳,别干这个了,跟我走吧。”
顾菱枳似乎没想到他不办事而是说这个:“你有钱给我赎身吗?”
陈添宏:“有!我有!你跟我走!”
顾菱枳:“那你家里有钱吗?会娶我当姨太太?”
她说着把手从陈添宏掌心抽出来:“我才不要跟你去吃苦。”
陈添宏家里怎么会有钱,他就是个混混,他的钱全都是偷鸡摸狗来的,但是为了让顾菱织跟他走,撒了个谎:“人人都叫我陈少爷,我怎么可能会没钱呢,你跟我,以后你就是陈少奶奶。”
顾菱枳听后一喜,点点头:“好。”
陈添宏给顾菱枳赎了身,在南京城租了间顶好的公寓,身上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顾菱枳真以为自己嫁了个有钱少爷,今天要吃这个明天要吃那个,后天听说南京城可以照相,还吵着要去照相。
陈添宏供她供得很辛苦,顾菱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顾菱枳只知道陈添宏工作似乎很忙,却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过了几个月,顾菱枳好像怀孕了,月事没来,还一直干呕。
陈添宏知道顾菱枳可能怀孕,从来没有那样高兴过,他要去偷一笔大的,然后买好吃的,给顾菱枳补身体。
结果那一次他太铤而走险,遭了殃,被警察局的人给抓住了。
陈添宏好几天没回来,顾菱枳出去打听,才知道陈添宏根本不是什么少爷,他就是个小偷,是个混混,这几个月养她的钱全是偷来的,就连这公寓也是租的。
陈添宏被关过很多次局子,想要逃出来不是什么难事,这次虽然比较困难,但是还是被他给逃出来了。
他一逃出来就立马赶回公寓,一开门,公寓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邻居告诉他顾菱枳早就走了,走之前还把值钱的家具给卖了。
顾栀听到顾菱枳卖家具这里,抿了抿唇。
陈添宏应该没有编故事骗她,毕竟临走卖家具这种事情,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她干得出来,没想到她娘也干得出来。
顾菱枳重回秦淮河,听到陈添宏来找她,一直闭门不见,说自己不嫁给穷人,不嫁给小偷,也不嫁给骗子。
陈添宏问她那你有没有怀孕,顾菱枳在房间里沉默了半晌,说没有,你想多了。
陈添宏于是挫败地离开,然后发奋,要变成真正的有钱人,不仅有钱还要有权,那个时候再来找顾菱织,顾菱织就会心甘情愿地跟他走了。
南京城里不好混,他跟着一群走骆驼的去了陕甘一带,在那里当了土匪,因为有能力又不要命,很快成了土匪头子,又过了几年,成了当地一霸。
他那个时候又回去南京找顾菱枳,那里的人却告诉她顾菱枳去年就已经被一个客人赎走了。
陈添宏掏出枪,往天上放了一枪,追问那个客人和顾菱枳的下落,所有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却没有人答得上来,是真的不知道。
然后有人磕磕巴巴地说,顾菱枳这几年,身边一直带着一个小女儿。
直觉告诉他那个就是他跟顾菱枳的女儿,陈添宏又惊又喜,开始发狠地找。
可惜那个时候时局动荡,在偌大的中国找一对母女,犹如大海捞针。
陈添宏后来手里的势力越来越大,这么些年混成了军阀,却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直到他在陕西时听到一张唱片,看到画报上那个女人的脸。
他那一瞬,恍惚以为这就是顾菱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