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秦岭的廖家村前阵子才出了狗熊下山来杀人的大事,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竟然要去山里面摸蜂蜜吃?
算起来,闵家这两个孩子下午的时候就跟剩下四个孩子走散了,可是他们走了这么半天走到天黑才走回京陵村,他们那四个孩子这是已经进了多深的山?如果遇上了熊瞎子,还能有命在?
最好的情况,就是孩子们在山里面迷了路!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老村长一沉吟,再不敢耽搁,回村就招呼全村的人带上家伙事进村,找那四个失踪的孩子。
“那会儿阵仗搞得很大,带着狗,带着水,带着铁锹,带着干粮,村里的男人乌压压就都出门了。其他人这下害怕了,都留在家里约束着自家孩子不让随便出门。可是他们找了半个晚上,找了一整个白天,走了三十多公里的山路,都快彻底累趴下了,也没找到孩子们的影子。”
第二天晚上,老村长带着人回来。面馆老板娘没看见自己的孩子,一口气没抽上来晕了过去。张老板哭着去扶自己的老婆,老村长想起自己的亲孙子,一咬牙,说:“再去找!”
他们换了一拨人,又进了一次山。从晚上找到白天,别说人影了,连鞋子都没找到一只。
还是张老板先觉得有些不对劲,把老村长拽到一旁,小声问:“叔,咱们这四个孩子,秦岭边上长大,打小也是跟咱们进过山的。就算是迷路,也知道该顺着溪水往下流走,不至于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啊!何况……”
张老板压低声音:“闵家那俩孩子下午就跟咱们孩子分开了,他们受了伤走得又慢,只是知道娃儿们进了山,又不知道娃儿们出来没出来?如果娃儿们进山玩了一会儿,还没天黑就出来了,怎么办?我们一直在山里找,这不是就犯了错误了?”
老村长眸色暗沉,沉思片刻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看来咱们不仅要在山里找,还得在村子里、村子外面找!这年光景不好,如果孩子们走在路上被人贩子抱上车,咱们光在山里找找到猴年马月也找不到人!”
老村长一声,村里留守的青壮年分成了两拨,一拨还往山里去,一拨却在村子里面找,不仅找,还四处问,问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有没有见过特别的车。
这一问,还真问出了点消息。
有位村民眯起眼睛回忆了片刻,说前两天晚上那会儿,好像在村口见过一辆白车一闪而过。
在村口见过,那就是没进村?
老村长神色一凛,还在思索。张老板却一拍大腿,额上冒出汗珠:“叔……那个仓库!”
村边有栋老楼,盖在背阴空旷的地方,以前是老厂房,七十年代那会儿改成一间仓库,一直荒置到现在。
那个地方离村子有段距离,平时里也没人愿意去,可是如果几个孩子玩耍的时候……去了那里怎么办?
张老板脸色煞白。
六月份的天,偌大的仓库顶上盖着铁皮顶棚,只有两扇小窗开在半高的地方,人往里面站一会儿就会汗流浃背,几个孩子要是被困在那个地方一天一夜的时间,怕是凶多吉少!
他现在是既怕孩子们在那,又怕孩子们不在那,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敢开口。
老村长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过来,心乱如麻道:“不管怎么样,得先去看看!先去看看!”
他们慌慌张张地赶到那栋废弃的仓库,二楼高的仓库远看就像一个巨大的火柴盒,又仿佛一具朱红色的棺材。
老村长六神无主地赶到门前,一看那铁门上面没有上锁,本来还松了一口气。
可他刚刚伸手把门推开,就清清楚楚地看见四具小小的尸体,趴在正门的旁边。
六七岁的孩子呀,是不是也曾经扒着门哭嚎求救,小小的指缝里全是泥土和伤痕,像是曾经努力地抠过地板上的土。
张老板嗷地一声痛哭起来,上前抱住自己孩子软软的、小小的身体;有别的家长也扑了过去,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哭着喊着掐着孩子的人中,妄图下一秒钟奇迹发生,早已气绝多时的孩子能够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老村长木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片刻之后,颤颤巍巍说了第一句话:“……报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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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来了,又走了。
许多人来了,又走了。
所有的人都说这是一场意外,可是这场“意外”却又太多太多让人想不通的地方。
老村长一夜白头,原本精神矍铄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霜,坐在张家面馆一口又一口地抽烟:“……我就是想不通!门没锁啊,娃儿们怎么会出不来呢?警察也说了,门把手上压根就没指纹,娃儿们就不是从门里进去的!不是从门里进去,那是从哪里进去?后门那个通风口?”
“通风口那我去看过,空空荡荡的,娃儿们要是从那里爬进去的,为什么不能从那儿原路出来?怎么就会待在这个仓库里?”
六月天气,毒辣的太阳照射在铁皮屋顶上。只需要十几分钟,巨大的仓库就会像是桑拿房一样腾起四十多度的热浪。两扇小窗徒劳地输入着空气,四个小小的人影在地上挣扎,老村长只要想到这样的场景,就好像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心安似的。
村里面人心惶惶,遇上这么大的事,许多人把孩子送到外村去过暑假,或者拘在家里不让出来,就连闵家的外公外婆也把自己的孩子送回了城里的父母身边。
原本热热闹闹的张家村,好像突然间冷寂了下来。
老村长左思右想,对亲孙子的死怎么都无法释怀。
“我不行……我得再去找找人,好好查清楚。不把这个事情查清楚,我就算进了棺材也闭不上眼!”老村长沉沉地说。
面馆张老板也一口又一口抽着烟,听到这句话,和旁边哭肿了双眼的媳妇对视了一眼。
“这么邪乎的事,肯定是妖魔鬼怪作乱。”老板娘喃喃道,“我听说……我听说廖家村那边出了个怪事,有个女孩怀着孩子被熊瞎子剖了肚子,搞不好她自己没了孩子又没了性命,就想把别人家的孩子也拖下水!”
“一定是了!”张老板跳出来指天骂地,恶狠狠地说,“不然还能有什么解释?肯定是那个女鬼啊!自己死了不够,还要害人!叔,咱们找个道士,找个厉害的道士找到廖家村去,把这个女鬼碎尸万段,给我们娃儿讨回公道!”
老村长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张老板和媳妇却像是终于在苦痛的懊悔和折磨之中找到了源头。他们把所有的恨意和痛苦都发泄在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女鬼”之上,训斥着不守妇道的女人如何做鬼了还在危害世间,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老村长的头很疼,眼睛也很疼。比头和眼睛更疼的是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似的疼。
他停顿了很久,终于捂住了胸口:“……就这样吧。”
老村长气若游丝地说:“既然是女鬼干的事,也是他们的命。就按你说的,找一个道士作法,去廖家村把女鬼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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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张总也有些唏嘘,眼皮一跳,说:“……我总在外面跑生意,认识的人自然多谢,张老板他们这才找到我,请我帮他们找个道士。”
詹台淡淡一笑:“张总人脉广,三十年前找到我师父。如今这会儿,换做我了。我们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道士,您却已经家财万贯做人上人了。”
他话中意味深长,听不出来是褒是贬。
顿了一会儿,詹台才继续开口,别有所指地说:“……但我想,张老板他们夫妻二人找到你,恐怕不仅是为了找道士一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