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进衣领, 融化在衣服和皮肤之间, 留下一片濡湿。
叶蓁拉紧衣领,从包里拿出羊毛毯子摊开披在身上。
昨天她收到上边的信,上边点名让她去长青市区组织小年夜庆祝活动。
孙校长跟她透露,她能接手小年夜庆祝活动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她上次组织的中秋活动大受好评,一个是上边有领导点名让她接手小年夜活动。
那几个点她名的领导估计是赵领导、钱领导以及两位书记。
上次她被点名组织中秋活动, 无意中分了长青市区某些老师的蛋糕, 以至于当时没有老师愿意听她的指挥, 她只能带上学前班的小朋友们去撑场子。
这回刚收到通知不久她便收到长青市区好些老师的信,有几个老师隐晦表示愿意无条件服从她的一切安排;有几个老师则委婉地表达他们对她的推崇,有点要推选她当老大的意思;有几个老师则表明乌兰兰对她有意见,正在暗地里联系其他学校的老师给她使绊子。
叶蓁看完信便把信烧了, 一封都不回。
她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这些跟她表忠心的人要么面服心不服,要么两面三刀,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黑白交错,虽然她不喜欢这些在背后玩手段的人,但如果有用到他们的地方, 她还是会用他们。
她做事一向对事不对人。
“叶老师,长青市到了。”
叶蓁掀开帘子,外边正下着梅花瓣大小的雪花,远处的道路上留下一串大小各异的脚印。
叶蓁跳下马车,“辛苦你了, 我要在这里留一个星期,你星期六晚上再来接我。”
她掏出车费递给赶车的师傅,赶车师傅接过钱,哈出一口气说“叶老师,这会还早着呢,您要是不赶时间可以去东村头那边买一碗羊辣汤汇烧饼,那边的羊辣汤汇烧饼可是这里的一绝。”
“好的,师傅,雪天路滑,您慢点走啊。”
赶车师傅扬起马绳,拉动马绳,牵引前面的高头大马掉头,“叶老师,我走了啊。”
叶蓁摆手目送赶车师傅离开,等赶车师傅走远了才大量周围的环境。长青市区中心以黑瓦白砖建筑为
主,这些建筑极具当地的民族特色。
一阵风吹过,吹得雪花簌簌作响。
叶蓁拉紧衣服,提起行李箱走向赶车师傅说的东村头。
这会天才八点多钟,太阳刚刚从海平面升起,天蒙蒙亮,四周昏昏暗暗,除了她自己看不到半个人影。
穿过几条小巷子,太阳渐渐升起,太阳光床头黑夜,彻底天亮了。
叶蓁走向前方的石头屋子,只见屋子门口架着一个大铁锅,大铁锅上空飘着一阵透明的烟雾,浓郁的肉香味混进空气中,惹得行人纷纷驻足吸气。
叶蓁走过去,“同志,我要一碗羊辣汤汇烧饼。”
石头屋子走出一个穿着羊毛衫,带着羊毛帽子的老同志。老同志拿出一个大海碗,从大锅里舀出一碗羊辣汤送到桌上,随后又拿出一个脸盘大的烧饼送到桌上。
叶蓁掏出钱和粮食票,老同志眯眼看叶蓁,“同志第一次来吃羊辣汤”
叶蓁点头,老同志忽然哈哈笑出声,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收粮食票,不过价格要比国营饭店贵两毛钱。”
叶蓁扫向桌边的零钱,不收粮食票即使贵两毛也是她赚了。怪不得赶车师傅让她来这边吃羊辣汤汇烧饼,下次一定要感谢赶车师傅的推荐。
她从桌边拿起零钱递给老同志,老同志似乎觉得叶蓁有趣,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开启闲聊模式,“同志是从外地来的”
叶蓁拉过大海碗,用勺子搅拌碗里的羊辣汤。羊辣汤用料特别足,碗里不仅有大块的羊杂还有拳头大小的羊腿骨。
喝上一口热乎乎的羊辣汤,叶蓁爽的连打几个冷颤,“我算是半个长青人。”
“哟,怎么算半个长青人,你是咱们长青的媳妇”
叶蓁拿起羊腿骨慢慢啃,啃完羊腿骨又拿起烧饼撕成小块块放进汤里浸泡,“不是,我在长青县生产大队工作。”
这时,三个的六十岁左右的老同志来到石头屋子,老同志不再跟叶蓁说话,起身去招呼那几个老同志。
“老布里、老西里、老拖,今天还是老三样吗”
被喊老布里的老同志率先坐下,“还是老三样,给我们一人上一份。”
老同志哎了一声,转身进屋里拿大海碗。
不一会,叶蓁看到传
说中的老三样,所谓的老三样是一碗羊辣汤,一个大烧饼以及一小碟泡萝卜。
老布里扭头端详叶蓁,“这位女同志眼生啊,外地来的吧”
老同志坐到叶蓁对面,“人家是半个长青人,现在在长青生产大队那边工作。”
老布里喝一口羊辣汤,嘴巴上的八字胡须一抖一抖的像极了心情愉悦的猫主子,“哟,是咱们长青的媳妇吗”
叶蓁还没说话,老同志已经接话,“不是,人家只是在这边工作。”
他朝叶蓁点头,“是吧小同志”
叶蓁点头,“我是长青小学的老师。”
老布里似乎很惊讶,猛地放下手里的大海碗,加大音量问,“是那个有叶蓁叶老师的长青小学听说叶蓁老师有一双蓝绿色眼睛,可厉害了,眼睛比机器还要好使,长青那边的石油还有地下河都是她发现的。”
老西里咬一口烧饼,“可不是,人家专家可是说了沙漠下面的东西用机器都未必能检测出来,可是叶老师的眼睛却能看出来。”
叶蓁低头喝汤,没想到她人不在长青市区,传说却在长青市区流传。
不过传说也太失真了吧,长青那边好歹还说她的眼睛是黄金眼,这边为什么说她的眼睛是蓝绿眼
难道蓝绿眼比黄金眼更厉害
老布里扫一眼叶蓁的桌子,指着老同志说,“小同志,他这边的泡萝卜不要钱,你可别跟他客气。”
老同志哈哈笑出声,“是我的不是,我这就去给小同志拿泡萝卜。”
老同志站起身走向石头屋子,老布里小声吐槽,“别看他长了张老实脸,其实内里可会算计了。就拿这一小碟泡萝卜举例,咱们常来光顾的老顾客都知道这些泡萝卜不花钱,但是新来的人不知道,点菜时要不跟他说要老三样,他要么不给人家上泡萝卜,要么直接多收一份钱。”
“小同志,你下回来直接跟他老三样,这是咱们老顾客的暗号。”
老布里说话时表情非常生动,叶蓁被逗得笑出声。
老同志把泡萝卜送到叶蓁面前,“别听他的,他就爱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
叶蓁吃一口泡萝卜,泡萝卜酸酸辣辣,清爽脆口,就着羊辣汤汇烧饼吃很是开胃。
老布里放
下筷子,将吃剩下的半块烧饼揣进兜里,“小同志,你认识叶蓁老师吗”
叶蓁被烧饼呛住嗓子,捂着嘴巴咳嗽,等缓过来才拿起大海碗抿一口羊辣汤,“见过几面,您找她有事”
几个老同志听说叶蓁认识叶蓁老师均自动自觉搬椅子到叶蓁旁边坐下,“咱们都不认识她,哪好意思找她办事。”
叶蓁被几个老同志围住,心里有点奇怪的兴奋感。
她有预感这几位老同志是她的漫画粉。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到老布里说“你能跟叶蓁老师说上话吗能不能帮我们给叶老师带一句话”
叶蓁放下筷子,“您说。”
老布里搓了搓手,“听说长青那边每个星期都会出最新的小红花画本,我们这里离长青生产大队也不远,你帮我们问问她能不能也在我们这边出最新的小红花画本。”
真是她的漫画粉
此时此刻,叶蓁心情有点复杂,既有点兴奋又有点尴尬。
“估计不太行。”
听到这话,几个老同志盯着叶蓁看,是那种地铁老爷爷看手机那种盯着看。
叶蓁喝一口羊辣汤,“叶蓁老师只负责小红花手稿,不负责弄小红花画本,小红花画本是长青生产大队的干部们组织弄的。”
“这边如果也想出最新的小红花画本,需要这边的干部们带头组织。”
老布里猛地拍一下大腿,“老西里,你儿子不就是咱们的干部吗,你回去跟他说,让他去找叶蓁老师要那个什么小红花兽膏。”
叶蓁纠正老布里的读音,“是手稿,手部的手,稿件的稿。”
老布里沾雪水在桌上写字,“这几个字我会写,我写给你看啊。”
他还挺得意,“叶蓁老师出的小红花画本我期期都追,现在我会的字比我老儿子还多。我老儿子还说他是干部呢,到头来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如。可惜小红花画本很难传到咱们这里,要等一个月才等到一次更新。”
叶蓁扫一眼桌上的纸,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您的稿字写错了,稿字是禾字旁,不是提手旁。”
老布里低头看自己的字,“是禾字旁吗我怎么记得是提手旁。”
老西里伸手捅老布里的腋下,“人家小同志
是老师,听小同志的肯定没错。”
老布里点头,用沾着雪水的手指头划掉搞字,重新写一个禾字旁的稿字,“这回没错吧”
“这回对了。”
老布里开始欣赏自己的字,越看越满意,“叶蓁老师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叶蓁一脸问号,“为什么”
老布里很是理所当然说:“她要是看到我写的这些字肯定会高兴。上回的小红花画本不是说了吗,老师就喜欢聪明的学生,我这么聪明,叶蓁老师看到我肯定高兴。”
这些老同志太可爱了。
叶蓁脸上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时不时被几位老同志逗得失去表情控制。
她本来只打算用半个小时吃早饭,跟老同志们聊天聊得忘记时间,直到十一点才吃完碗里的羊辣汤。
看一眼手表,“老西里,老布里,老拖,老羊伯,我一会还有事,先走了啊,下回再聊。”
叶蓁跟他们已经熟到可以直接喊他们的称谓,几位老同志舍不得叶蓁离开,老布里眼巴巴看着叶蓁,“沈同志下次记得来这找咱们哥仨啊,我们哥仨每天早上都来这里吃老三样。”
叶蓁跟他们说她姓沈,叫沈叶。
“我记下了,下回我要是再来市区,肯定来这里找你们聊天。”
叶蓁拎起行李箱,踏入大雪中大跨步往前走。
石头屋子门口,三个老同志目送叶蓁离开,老布里叹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小沈同志,跟她聊天真是畅快。”
老西里摸了摸嘴巴上的胡子,半眯的眼里露出精明的神采,老布里真是人老眼睛花,长青小学统共只有三个老师,两个男老师一个女老师,唯一的女老师可是姓叶不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