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身避过,只道:“我掌握好分寸了,没伤。”她怔了怔,听他继续道:“阿璧,我想听你解释。”
解释?这似乎没什么要解释的。
她松了口气,起身去将一旁的热茶端来给他,轻轻吐出两个字:“秦珩。”
又接着说道:“陛下在秦珩身边有探子,今晚有重要消息,但需要同陛下的人会合,便派了我……”
沈迟冷笑:“于他而言,刘无端和齐固哪个不比你可信?需要你这个与我有纠葛的人前往?你又怎知那人不是秦珩的人?若是取你性命呢?”
“可你知道,我没办法拒绝。”
他站起身来,逼近她:“江怀璧,那你当我是死的么?”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半步,仍旧存了理智,声音尽量平静:“你便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在当下这个情况,同陛下直接对峙么?背后的庆王又何尝不是虎视眈眈等着内乱……”
“你就那么在乎庆王和秦珩的成败?”
“是,”她抬眼看着他,“我母亲的死,妹妹的死,幕后凶手都是他们。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目的就是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所以你哪怕身犯险境也要顾全大局,你连同归于尽都想过对吗?直到现在你都要将我推开,说什么为我着想——你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你从来都不信我!”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吻已贴上去,随后拦腰将她抱起,指间的力道令她不由得颤了颤。
侯府这里几乎是陌生的环境。她头一次看到在她面前带着怒意的他,纵使有万般言语,一时间却先慌了神。
“岁岁……我没有,你先听我……”
“这次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若是信我,从现在开始,就都听我的,我不许你再有半分犯险,”他不由分说地将她话打断,“江家我派了人去守着,有什么情况你也不用担心。江伯父已经知道你在我这里了,他都放心你难道还不放心么?”
“可是……”她还有自己的打算。
“你要报仇我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庆王又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仇人,做什么非要都揽到自己身上?你知不知道今晚若是你真出城了,你父亲,你祖父,整个江家要乱成什么样子?……在这个时间派了那么多锦衣卫将你诱出城去,你就不觉得陛下还另有所图么?”
“是,你定然不会意识不到,但你还是铁了心要出去。你迫于无奈之外,究竟还有几分是心甘情愿的?现在情势不同,你都能下得了决心将江老太爷锁禁在院子里,下了令便是你父亲来了都不许开,又何尝会不知道陛下的圣旨现下有多大的效力?阿璧……你是得了消息知道秦珩在何处对不对?能让你将匕首上淬了毒,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去的,怕是只有他了吧。便是这样,你还要瞒着我……”
她终于有机会张口,但喉中哽了哽,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伸手去抱住他,气息微喘:“我在乎你的……”
后面的话已尽数被他吞没。她的思绪瞬间被打乱。有多少深情来不及解释,或许也无需解释。
仿佛是在半夜的时候,外面下了雪,她听到风雪呼啸着摧折枯枝的声音。
模模糊糊间问了他一句:“下雪了吗?”沈迟应了一声。她累极了,也不管鬓边的汗意,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他在后院里种了一片梅林,红梅绽放时灼灼似火,连风雪都压不住。她心底生了喜意凑上前去看的时候,梅花却尽数化为血滴,鲜红色一滴一滴染红了雪。
第321章 逼宫
这一觉江怀璧睡得特别沉, 仿佛一闭眼睛就是数十年。有意识的时候模模糊糊间看到窗外有光亮,心底瞬间清明。
睁开沉重的眼皮,尝试起身时整个身子都是疲累的。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她轻一蹙眉, 以前仿佛也没这么困累过。
身边自然是空荡荡的, 然而锦被却是整整齐齐盖在身上。她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恍恍惚惚记得有个吻落在额上, 后面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坐起来垂首一看, 身上寝衣都是换过的。她咬了咬唇, 面上微热。一旁的衣服都提前备好了,待她穿好后, 外面恰好传来婢女的轻唤:“江姑娘起了吗?”
她应了一声, 心下虽有些焦急,但还是稳住情绪。
开了门,入眼的是整个院子的皑皑白雪。雪不算厚, 但此刻仍旧稀稀疏疏地落着。
她眼眸平静如波,转头去问那婢女:“沈迟呢?”
婢女怔了片刻才想起来她口中的沈迟是世子的名讳, 轻摇头道:“奴婢不知道,世子走的时候只吩咐让我们照顾好姑娘, 旁的一概没说。”
她微微颔首,提步踏入雪地。到院门口时发现居然有侍卫拦她。她略一扬眉, 语气平淡:“是要将我禁足此处了?”
两人对视一眼, 回道:“世子让属下转告姑娘, 江府无恙,这几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安心在这里等世子回来便可。”
这几日能发生什么事?亦或是现在已经有什么事发生了……她心底一沉,正欲再问, 长宁公主正自院外走来。
她垂了眼眸,抬手行礼:“公主。”
长宁公主挥手先让贴身侍女退下,带她进了房:“怀璧先跟我来。”
有长宁公主在,她心底的猜想更印证了几分,愈发不安。
长宁公主坐定,才看向她:“今早凌晨约莫寅初三刻发生宫乱,九门提督内官有三处叛变,朝阳门,西直门和宣武门已经为贼寇攻占,德胜门厮杀惨烈。自始至终未见庆王世子,但宫中此时已大乱。”
江怀璧面色忽变,心底大惊。
今早,怎么会是今早……
她是想过这三日内任何一个时间,偏偏没想到会是今早凌晨。
长宁公主继续道:“卯时传来南方急报,河京失陷。”
“这不可能!”她几乎脱口而出,失声低呼,“河京防守坚固,这几日石应徽与南方一众军队都在,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失手……”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那送急报的小兵跑死了三匹马才将消息送至京城,急报未至御前,人已力尽身亡了……”长宁公主叹一声,眉间忧色分明。
看了看她又站起身来,轻抚了抚她的肩:“……无论河京消息真假如何,现如今京城已经是一片混乱了。君岁的意思是,这乱子你先不要掺和进去……”
她心已再无法静下来,忽然问:“……君岁此时在哪里?”
“他入宫了。”
她心底瞬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