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她在这个晚风都是暖和的夜里却觉得刺骨冰寒,耳边萦绕着四喜离开前的那句话,“你又有什么好结果呢?”
*
东院。
四喜看着越来越近的熟悉院落,先前面对顾婉和侍棋时的神情已全然不见,就像是做错事的人,脸上布满着愧疚、担忧……以及后怕。
看了眼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安静且漆黑的院子。
她咬了咬牙,熄灭手里的灯笼,刚想回自己的屋子,可刚刚进了院子还没拐进小道就听到正屋门前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你去哪了?”
就像是晴天霹雳,四喜整个人都怔住了,后背就像是冒出一层冷汗,滑腻沉闷,喉咙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控制住一般,她僵硬着脖子转过头,看到身后突然升起的火光,以及站在灯火下的女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哑着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还没睡?”
她想笑,想解释,想随意编排一个话头……可在半夏的注视下,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
半夏也无需她解释,冷冷看她一眼,就继续道:“随我进来。”
而后也没多言,自顾自往里走。
原本漆黑的屋子已经重新点起了蜡烛,暖色烛火轻轻晃动,四喜就像是失去魂魄的木偶,被火光牵引着往里头走,待看到里头的身影时才有些回过神,不禁又狠狠打了个冷颤。
屋中。
她原本以为早就睡了的三个人都醒着。
半夏和李嬷嬷侍立在姑娘身边,此时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厌恶,而坐在软榻上握着一盏茶喝着的姑娘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仍低着头。
茶香袅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姑娘喝茶。
“说!”
李嬷嬷肃着脸,沉声,“顾婉叫你过去做什么!上次少爷出事,是不是也同你有关系!”她生得一张方脸,平日看着就威严端肃、不好接近,更不用说此时还生了怒,恍如地狱修罗,让人忍不住就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四喜当即被吓得魂不附体,跪了下来。
她手里藏着的盒子一时不慎砸在地上,吸引了屋中人的注意。
半夏直接走过去捡起半开的盒子,待看到里头的银票和一瓶药罐,脸色更是一沉,狠狠剐了四喜一眼就捧着东西回到顾攸宁身边,“姑娘。”
顾攸宁朝盒子里扫一眼,放下茶盏捏起那几张银票,粗略一扫,突然轻笑起来:“她倒是舍得。”
像是被这道声音惊醒了,四喜涣散的目光一眨一眨,待看清眼前的情形时,突然膝行朝人爬了过去,待到顾攸宁身前,她抱着人的腿,仰头哭道:“姑娘,我错了,我对不起您,您打我骂我罚我吧!”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李嬷嬷这几年做惯了粗活,一身力气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比的?四喜那张娇俏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她被打得止了哭声,李嬷嬷又去拉她的胳膊,不准她接近姑娘,嘴里还骂道:“姑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你居然敢伙同外人这样作践姑娘!”
半夏看着她被打也没出声,这个从前被她视作妹妹的人,如今已不会让她泛起什么涟漪了。她此时看着她,只觉得恶心,恨不得也上去打她几巴掌,问问她为什么要背叛姑娘!
“呜……”
四喜身上脸上挨了好几下,她也不敢躲,任由人打着骂着,直到屋子里响起一声清冷的女声,“嬷嬷,好了。”
李嬷嬷才住了手。
顾攸宁看着右脸高肿的四喜,脸上的表情还是先前那副样子,既不愤怒,也不伤心,她只是这样看着她,目光很淡,神情很冷,“说吧,她想让你做什么。”
四喜张口想解释。
但还没出声,就听人不耐烦道:“我不想听你解释,也不想知道你的那些不得已,我只想知道她想让你做什么。”
这番话让四喜顿时哑口无声。
她红着眼眶看着顾攸宁,知道姑娘这是被她伤透了心,心里也有些难受,却也不敢驳她的意思,擦了擦通红的眼睛,哑着声把顾婉和徐元达的计划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传来李嬷嬷的暴怒声,“这两个畜生!”
半夏更是气得直接发抖,她看着盒子里的那只白色药罐,刚要抬手去砸,却被顾攸宁拦住了,“你说顾婉打算等姬朝宗登门的时候,让你给我下药,再把我骗到外院,让徐元达玷污我?”
她的语气那样平静,反倒让四喜害怕起来。
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下去,“……是,大小姐说表少爷一心想娶您,您不同意,只好想出这个法子,等和您有了肌肤之亲,您,您就只能嫁给他了。”
“我现在就去告诉二爷,还有徐氏!”
李嬷嬷气得连眼睛都红了,“我倒是要看看事到如今,他们还能怎么包庇!”
顾攸宁看着李嬷嬷往外走的身影,淡淡出声,“嬷嬷是觉得我比顾婉和徐元达还要同他们亲近吗?”一句话让暴怒的李嬷嬷止了步子,她的身影似乎凝滞了许久才转身,忿忿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这么作践您?!”
顾攸宁没说话,她只是看着盒子里的那瓶白色药罐,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开口,“自然不能。”
“不过……”
她一顿,“他们倒是提醒了我。”
三人皆不知道她所言何物,李嬷嬷刚要出声,就听顾攸宁发了话,“半夏,带她下去,这几日,我不想看到她。”
半夏自然知道她说得是谁,应声之后也不顾四喜哭求,冷着脸又拿了帕子捂着她的嘴直接把人拖了下去,等她们走后,李嬷嬷好似也从暴怒的当口找回了一些理智,眼见顾攸宁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瓶药,心下一惊,“您想做什么?”
顾攸宁抬头看她,说得却是一句无关的话,“嬷嬷,我见过泰叔了。”